这一顿饭下来,虽然派蒙系统没有数值显示,但神里绫华仿佛看到任务进度条向前挪了一大截。
用餐礼仪规范,端正庄淑的坐姿,起箸、用勺、温茶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五条家主还抽查了神里绫华几个《风月雅集》的知识点,她都对答如流。
饭桌上的氛围很是轻松,五条家人没有明说,但从他们的神态上也能看出对这个新家庭教师的满意。
饭后,五条夫人热切地握着神里绫华的手,她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唇,别过头轻咳了两声,仍是撑着自己略带沙哑的嗓音,对神里绫华说道:
“绫华,在这个宅邸里,只有你是与悟年龄最相近的……那孩子的性子冷淡疏离,独来独往,我担心了很久,现在有你在,我也姑且能放心一点了。”
“悟就拜托你了。”
五条夫人的双手很凉,面庞也未见血色,唯有一双眼睛还闪动着作为母亲最诚挚的感情。
神里绫华心有触动,她敛眸,微微颔首:“定不负所托。”
……
话虽如此。
但直到真正上手开始教导,神里绫华才切实地体会到——五条悟这个人有多么的难搞。
第一堂礼仪课程,是很单纯的,站、坐、走三姿的训练。
从幼童时期起就要学的东西,要想真正做到符合大家礼仪的优雅,某些人要花费十来年的功夫训练,神里绫华本人就曾经被家教逼着下了苦功。
她本以为,五条悟都这个年岁了,好歹有一点基础吧。
然后,她盯着二话不说盘腿而坐,还一手撑着脑袋往嘴里塞糖,完全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的男孩,默然无语。
啪。
扇子应声拍下,落在檀木矮桌上,发出的清响成功让五条悟勉为其难投来一丝丝目光。
“跪坐。”神里绫华微笑着,吐字不急不缓,口齿清晰,字正腔圆,“脚踝挨着臀部,上身挺直,双手置于膝头,目不斜视。”
“悟同学,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正往嘴里塞了一半雪媚娘的五条悟:“?”
神里绫华把桌上的甜点拿走,看到五条悟顿时如猫儿般瞪圆了眼睛,视线随着她手里的甜点乱飘,她不为所动:“顺带一提,这是竹子和花子给我准备的甜点,在完成课业之前,你不许吃。”
五条悟的眼尾却微微上挑,孩子本该幼嫩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不肯服从的挑衅。
“是吗?”他终于肯大发慈悲地与家教搭话了,“可我偏不听你的,你要如何?”
“如果那样的话。”神里绫华双眉拢起,露出了一个很是为难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说这是你逼我的,“那我只好饿着你,直到你听话为止了。”
五条悟起初不以为意。
区区一个礼仪家教,又能有多大的权力呢?
是的,“礼仪家教”——光是这个头衔戴在神里绫华的脑袋上,他就压抑不住的厌恶。
他反感着这个家族的几乎一切,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对他有如神子的崇拜狂热,像层叠交错的枷锁链条,束缚禁锢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自由和青春,直到年华耗尽,生机衰竭,仍然注定一生要在这四方天地泅游。
在他的眼里,神里绫华不过是这腐朽古板的家族机器的一部分而已。
听听她的职位,“礼仪教师”?哈,是那些老头子妄图通过那些繁冗的规矩来把他框死吧,就像他们控制家族的其他人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五条悟能一个月气走十三名礼仪家教,他叛逆起来,是真的能掀了这处宅子的。
不服管,不听话,叛逆心过重……神里绫华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便在心里做出如下评判。
很简单。
五条悟的底气无非来源于他的身份,他下意识认为神里绫华只是放放狠话,不敢真的对他如何——实际上他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毕竟前十三个家教都顾忌着他的身份。
他们不过是被聘用来的普通家教,而对面可是金贵的五条大少爷,不小心责罚过度,磕着碰着了,五条家的长辈们动怒了,绝非是他们承担得起的。
然而神里绫华就不一样了。
作为真真切切经历过贵族教育的大小姐,神里绫华心里门清,为了能全方面培养好自家的继承人,那些家族长辈究竟能下多大的狠心。
拿她自己举例,神里绫华曾经修习茶道时不小心出了错,结果就在祠堂罚跪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最后出来时意识已是半清醒。
在她罚跪的那天,父母不曾找过她,素来疼爱她的兄长也没有心软劝说过一句,他们就让她在祠堂,对着那家规和香火,在腊月的寒风里发抖,一分一秒地熬着腹中的饥饿。
正因为经历了这样的教育,神里绫华在看到五条悟的第一眼就明白,这孩子绝对是在溺爱中长大的。
没有经受过社会的苦啊。
折扇一下一下地拍着手心,神里绫华淡定地走出了房门,叫来自己的两个侍女。
“竹子,花子,代我转告家主和夫人一声,出于课业要求,今日悟和我就不去用饭了。”
花子很是讶异:“诶?可是万一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