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刚过正午。
天有些阴。又一场秋雨即将来临。
茶室隔间里,崔盼盼坐在窗口画图纸。
她原本想在茶室弄说书,把茶室变成喝大碗茶的地方。但后来又觉得不行,大碗茶太市井,不符合眼下的世情。
品茶品茶,乃文人雅士专属。
再说了,崇义坊毕竟是商业坊市,大家都忙着做生意卖东西,怕是没几个人闲的无事做。
一阵秋风吹过,崔盼盼打了个喷嚏。
“一场秋雨一场寒,崔娘子还需保重身体。”说话声从外间传来。
崔盼盼抬头便看到了手拿书简的韩武。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崔盼盼笑着问道。
之前韩武来时说自己家里出了些事情,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来茶室了。
不待崔盼盼起身,韩武自觉走到架子上取下了茶包,说道:“家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许久不来甚是想念崔娘子泡的茶,一得了空便来了。”
崔盼盼煮上了水,接过茶包,说道:“你这一两茶可是快喝完了,今天这一壶也不够,只够半壶了。”
“那便再买一两。”韩武说道。
“只一两?韩公子真是小气,多一点都不肯买?”崔盼盼打趣道,“你这一两一两的买,我连泡茶的水钱都赚不出来。”
“这是讲究,一两茶,一份牵挂。若是买的多了,我怕茶喝起来就不香了。再说了,我每次少买一点,崔娘子才会想着让我多来几次。”
崔盼盼目光落在韩武身前的书简:“倒也是,你每次来喝茶,都会买一份书简。其实你未必需要买回去,只要在店里便可。”
“店里的书都是精品,在别处看不到。随便看怎么够,自然要买回去细细读。”
崔盼盼笑而不语,心思放在了茶汤上。
韩武目光一闪,试探问道:“崔娘子,为什么店里的书简卖得如此便宜,还允许客人在店内?”
“书写出来便是给人看的。将书束之高阁,才是糟蹋了书。在我看来,书就该被更多的人看到。若是将来我有钱了,便开免费的荼书馆,让所有人可以免费读书。”
韩武神情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崔盼盼是这样想的。
韩武忽然站起身,朝崔盼盼拜了下去。
这下轮到崔盼盼愣神了。
“你这是作甚?难不成要拜我为师?”
“崔娘子高义,韩武惭愧。”
崔盼盼捂嘴笑起来:“些许小事,不必在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赚钱的同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大概是后世人的通病。就跟林潇潇和崔盼盼总想着要教村里的孩子读书一样。
韩武道:“观娘子如此作为,不知崔氏请的哪位先生教育族中子弟?”
崔盼盼轻挑了下眉头:“不是崔氏族里教的,是山女教的。”
韩武又是愣了一下。韩武与林潇潇至今只在都城见过一面,之后便未在见过。
“崔娘子,昆仑山女会在芮国待多久?”韩武忽然问道。
崔盼盼心里吃惊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听说山女在莱栖山建山寨,一群村民跟在她身边。可是却不曾听说山女敕封神山,似乎并无在此封神建庙的想法。”
“敕封神山?”崔盼盼眉头一拧,“你怎么知道还有封地敕令?”
韩武苦笑:“大家都知道,有什么可惊讶?天子敕封神灵,必会附带一份封地敕令。神灵与神灵的封地不受所在诸侯国管辖,相当于独立一国。此乃朝廷惯例。”
崔盼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山女的封地敕令是单独的。”
韩武接着说道:“照顾朝廷惯例,神灵选定封地后,要在封地上建庙受香火,周围的诸侯国必须配合。有钱出钱,有人出人。”
崔盼盼眼睛一亮:“还有这般好事?”
韩武又是苦笑:“所有许多诸侯国并不希望有神灵看中自己的土地,但是昆仑山女似乎与他们不同......”
“是不一样,她会医术,会教人读书种地,不像那些神灵一般高高在上。”
韩武犹豫着问道:“上次见山女,可凭空取物,令人叹为观止。”
崔盼盼沉默了一会儿,正色说道:“山女非常人,她是真的有神技。宋国那位朝颜公子,不是她亲手射杀,却是她带人去杀的。”
“我听说过此事,杀人者留下的箭矢乃九锻金刚箭,箭身刻有‘玉京’二字。”
“朝颜死不足惜。我一直认为山女是故意留下那支箭,以此警告世人。”
“上次见山女,只觉面善。没成想原来是位嫉恶如仇的神仙。”
“山女心中自有是非曲直。她有时做事高调,有时低调,皆事出有因。”
“照这么说,我是否应该当心一些?”
崔盼盼盯着韩武,左瞧右看仿佛能把他看出花来,随后笑了起来。
“若你不做亏心事,便不用担心。”
韩武假装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嗨,娘子吓死我也。”
“不过,”崔盼盼话锋又一转,“劝你多做好事莫做坏事,做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