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正在您面前。”
少帝长长“哦”了声,伸手就把那座位旁的桌屉拉开,里面平平整整摆了厚厚一沓纸。
拿起来随意翻看了几张,少帝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周太傅好文采啊。”
周太傅正想着自己桌屉里怎么多了这些纸呢,眺眼望去发觉这纸张十分熟悉。他努力想了想,才想起它们可能来自何处、上面又写了什么,脸色唰得就白了,“陛、陛下……”
“嗯?”少帝从鼻间哼出一声,“太傅想说什么?”
“这、这些诗绝不是臣所作啊!”周太傅猛地跪下,“臣也从来没在这书阁内拿过纸笔。”
“哦?”少帝眼珠轻轻转向他,脸上还是那种旁人眼中少年意气不知世事的笑,“朕还没说什么,太傅就这么急,看来你知道这纸上写什么了?”
周太傅语噎,他向来老实固执,说谎也不会,一下就被人揪了出来,只得再度磕头,“臣绝对没在这书阁中写过任何东西!”
少帝微微一笑,“没在这写过,不代表没在家中写,是吗?”
周太傅无言,他并非会狡辩的性子。
只看这光景,所有人都明白那纸上定然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是这么厚厚一叠,周太傅这是不要命了啊!
少帝扬眉望了跪在地上的老者片刻,依然带着笑容,手猛地抬起一挥,纸张洋洋洒洒飘落了满空,“都给朕好好欣赏欣赏周太傅的文采。”
白纸黑字洒满头顶,有胆小的人哆哆嗦嗦地接了一张,只望一眼就吓得要昏过去。
周太傅胆子也太大了,朝堂哪个心底没一点对陛下的不满,也担忧梁朝会毁在陛下手中,可谁会当众说出来甚至写在纸上?那些诗词,无一不在讽刺陛下荒唐,甚至是叱骂陛下将为亡国之君,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周太傅死的!
沈慎脸色沉下,笼在袖中的手已经不自觉握紧,他终于明白留侯为何特意叮嘱那句话了。
沈慎当初入学时,曾拜在周太傅门下。那时沈家日渐衰落,他本没有资格成为一朝太傅的学生,是周太傅不计身份为他破例。
周太傅于他,是恩师。
他了解周太傅,这位老者绝不是什么乱臣,周太傅只是……太执拗了,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正如知道沈慎成了留侯的人之后,每次年节沈慎送去的礼品,都会被他命人直接从大门丢出去。
留侯虽没有动作,沈慎也能感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目光暗藏威慑。
留侯在提醒他,什么都不要做。
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睁睁看着周太傅在少帝面前不住叩首,仅片刻就磕得满头是血。
周太傅在求少帝不要牵连周家子孙,他太愚了,直接就这样默认了罪名,可在场中人莫不了解他的心思。周太傅写下那些诗,对陛下约莫只是……怒其不争,要知道每次劝谏陛下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的,他都是头名。
但陛下似乎铁了心这次要拿他开刀。
有不忍心想要求情的,也都被身边人一一拦住。
那么多人都在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阿宓已经被这样的场景吓住了。
她不知不觉间退到了沈慎身边,伸手轻轻拿住了他衣角,仿佛这样能带来安全感。
感觉到细小的重量,沈慎垂眸深深望了她一眼,张手就把阿宓的手握在了掌中。
他握得很紧,紧到阿宓几乎以为自己的手都要断了,那力道却还在增大。
阿宓几乎要痛呼出声,可是一抬首,看见沈慎那暗藏了痛苦却又极力忍住的面无表情,不由怔住,这一瞬间什么都忘了。
她没有挣扎,反而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轻轻拍着,似在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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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傅没有被直接定罪,少帝先让他收押入狱,着大理寺再调查一番。毕竟是太傅,总不好凭这几张纸直接定罪,这也就有了周旋的余地。
阿宓发现这几天大人的心情都不好,虽然他本就是一直很冷淡的模样,但这几日是耐性更少,也更容易发怒。
周大几人就被罚了好几次,他们想了个好主意,让阿宓去安抚,“都督肯把洛姑娘带在身边,对洛姑娘大不同,你去劝,肯定能听进几分。”
秦书不赞成这计划,“洛姑娘像平日那样服侍就好,别说其他,都督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他们心里都明白,都督不高兴是因为周太傅的事,而阿宓能在这件事上劝什么?不要反倒害她被罚。
“别听他的,洛姑娘去,准没事儿。”
阿宓眨眨眼,仰头望着他们争执来辩论去,等收到沈慎的眼神时就偷偷从旁边溜走了。
沈慎走得不快可步子大,阿宓小跑着跟上去,犹豫了会儿把手轻轻牵住他衣袖,细小的重量瞬间让沈慎察觉,但也没什么表示。
这是自从当了沈慎的贴身书童后阿宓的惯有动作,她已经学会了把大人的不反对当成默许,每次这样牵着人静静走就感到莫名安心。
来京城时日不长,阿宓已经听了关于沈慎的许多传言,反正没几个是好听的。不过阿宓的性子就好在并不会随波逐流,她就跟在沈慎身边,对他的评价自然跟着自己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