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跨进门时一怔,“怎么?”
声音低沉,带着初晨的一丝沙哑,他刚练了剑过来,脸上覆了汗珠。
“疼……”阿宓轻轻说着,有点儿委屈地抬头,带着无意识的撒娇。
沈慎被她这样看着,那夜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被他强行捺下,三两步走去拨开她的手,看看没有红肿的地方,“无事,很快就好。”
他能这样待人已经算十分温柔了,这其中还有一半是因为昨日秦书特意交代他要对小姑娘好一些。
阿宓却像被惯坏的小孩儿得寸进尺,睁着水雾朦朦的眼软声细气道:“大人帮我揉揉,好不好?”
…………
沈慎还是放下剑,把手覆了上去。
相对于他的手掌,阿宓脑袋就显得格外小,他力道不知收敛,阿宓被揉得龇牙,却还是露出笑容,“谢谢大人。”
移开视线,沈慎道:“用过早膳,随我上朝。”
阿宓乖巧应是。
以沈慎现在的官阶,他本没有上朝的资格,是留侯向少帝为他要了这个特权。
不过留侯也不全然为他,总有些不要命的谏臣会在朝堂发难,攻讦留侯,有时候激动之下甚至动手,这些都会有沈慎帮留侯挡下。
有些人客气点,道沈都督是留侯的一把刀,痛恨他的,则直接称他是阉人手下的一条狗。
无论哪种称呼沈慎都听过,也不是没人当他的面唾骂,他都能面无表情地无视而过。如果不是留侯下令或危及自身性命,他其实很少动手。
阿宓再次换上书童装扮,依旧是那副白白净净的模样,沈慎看了皱眉,让人给她寻了顶更大的帽子。
这帽子明显大小不合,一盖就遮住了阿宓半张脸,让她只能看清脚下,好处是总算不会让人看清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
管家忧心忡忡,“都督真要带小洛去上朝?这……这不大合适吧。”
可沈慎做事从来自有打算,阿宓依旧跟上了马车。
“大人,我要做什么?”阿宓好奇问道,她心中完全没有对“上朝”二字的敬畏,到底是对天家威严没什么意识。
“什么都不做。”沈慎闭目养神,“殿外等候即可。”
“唔……”
少帝性懒,因为这还改了上朝的时辰,当初不少大臣反对,留侯却道:“陛下是天子,是国之所存,年少贪眠实乃常事,诸位如此反对,若因此坏了陛下身体,谁之过?”
听上去很是护犊子的模样,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个纵着少帝玩乐的佞幸,但心底再诅咒,也拼不过少帝信任他。
沈慎先在金銮殿外的书阁中等候,里面已有了不少朝臣,其中还包括当初和他一起考中的状元和探花。
这两位和沈慎都有些交情,并没有因他投靠留侯而唾弃,但阁内有太多人鄙夷留侯,他们不好和沈慎交谈,便只当没看见。
旁人或多或少都有三两在谈天说笑,唯独沈慎这儿像有道屏障,隔出了他单独的三分地,未免显得寂寥。
阿宓左右看了看,没有察觉到别人的排斥,反倒认为他们是害怕才不敢和沈慎说话,眼中敬仰顿时又多几分,让沈慎很有几分莫名。
及至日上三竿,外面才有了动静。
“各位大人,陛下起了,准备上朝吧。“
起得真早。不少人看了看天色,都是满肚子火气,也不知昨夜又是如何玩乐才睡到这么晚。
再这样下去,陛下没到及冠就要被留侯那等小人给毁了!
阿宓正要跟着其他人的仆从一起出去,被沈慎止住,“你待在此地。”
“……咦?”
“不用效仿他人。”留下这么一句话,沈慎大步走去。
一些仆从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阿宓,沈都督瞧着冷酷,没想到这么体恤下人,都不忍让书童站在烈日下等候。
他如此说了,阿宓也就十分乖觉地待在里面,慢慢喝茶。
***二更***
少帝姗姗来迟,龙袍没穿整齐靴也是反的,束发的玉冠似乎在哪儿撞了下,歪歪斜斜不成模样。
有老臣实在看不过去,张口就要斥责,被留侯先声夺人,“陛下——”
“……嗯?”少帝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抬起瘦长的手抹去了眼角自然沁出一点泪水,“何事啊?”
“您玉冠歪了。”留侯温声提醒,等內侍帮少帝抚正再道,“该上朝了。”
这时才有人唱上朝之词,那被硬生生把话憋回去的老臣气得浑身发抖,双眼冒火地直瞪留侯。
少帝换了个坐姿,张口就道:“朕心不快,有事快启奏,无事就退朝。”
上朝时您心情什么时候畅快过?一些朝臣就差翻白眼了,另一些内心则毫无波动,他们早就对这位死心了。
程序到底还是要有,随即就有朝臣拿着奏折一一出列呈禀,少帝不住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这其实是朝堂常态,约莫持续了有半年之久。不过今日还有些不同,那就是显王世子格外沉默,要知道往日他一直把少帝当弟弟看,时常会出口相劝,怎么这次竟一句话也没?
有人忍不住往李琰那儿瞥,想知道这位是不是也彻底对少帝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