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辰道:“二舅安心,我没事,兴许是方才营帐中太热。”
陈咏胜点了点头,不过他怎么没感觉到热?辰丫头一个女娃娃,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思量片刻,陈咏胜道:“是不是穿了你外祖母准备的毛织物?你外祖母毕竟年纪大了受不得冷,以为你也需要,你这孩子也是太听话……”
陈老太太给谢良辰的毛袜子,如今还好好地躺在谢良辰的包袱中。
谢良辰没有再辩解,而是将手里的纸笺递给陈咏胜:“二舅让初二回一趟镇州,将这交给许先生,这是接下来要做的成药。”
“等到北方情势稳住了,朝廷的军备也就能送来忻州。镇国将军和曲知县都会督办军备,我提前知会许先生,是让许先生有个准备,万一需要,我们的熟药所还能拿出来一些。”
陈咏胜点了点头。
谢良辰跟着陈咏胜边说边往外面走去,离开中军帐稍远的地方,常悦收拾出来了军帐让他们安置。
那里离伤兵也近一些。
陈咏胜道:“不用去给宋将军看伤?”
谢良辰道:“不用。”她怕过去之后,二舅再想找她的时候,发现她还在中军帐里。
从忻州到代州一路奔波,镇州的村民们早就累了,在军营中吃过饭后,就躺在营帐里休息,陈咏胜回去的时候,听到里面鼾声大作。
陈咏胜不禁道:“真是累坏了。”
谢良辰带着陈咏胜回到自己营帐内,身边没有旁人在,谢良辰低声道:“二舅舅来到这里之后,有没有想起从前的事?”
陈咏胜知晓谢良辰的意思,他沉默片刻道:“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整日跟着你舅舅身后跑,后来有了战事,我们一路奔波,路上死了不少的人,为了一口吃的杀人的太多了,亏了你外祖父身手好,带着村中的男子,硬生生地闯出了一条血路,最后到了镇州。”
谢良辰在这只言片语中,感觉到了当年为了能将母亲送出来,陈家村付出了多少。
“你不用思量那么多,”陈咏胜道,“看到现在的八州,若非当时的逃难,说不得陈家村早就没了,这些年北方虽然也战乱,但我们受的苦定然没有这里的百姓多。”
谢良辰颔首:“二舅舅累吗?我想去周围看看。”不自己去走动一下,不知道附近到底是什么情形。
军中的粮食不多,真的拿出来一部分赈灾,那也要用在实处,宋羡才拿下了两州之地,表面上看一时半刻不会再有战事,但实际上会如何谁都不知晓。
明日她还得送信给张老将军,让老将军派些人手过来,张老将军了解代州,先将代州的民心稳住才是正经。
不能让宋羡在前面打仗时,萧兴宗在后面作乱。
谢良辰与陈咏胜商议好,两个人带着人手出了军营,在军中附近走了一圈,谢良辰心中盘算了一番。
她所见到的代州比之前的镇州还不如,路上遇到几个孩子,都是衣不蔽体,顶着一个大大的脑袋,目光涣散地看着他们。
再不赈济不知要饿死多少人,谢良辰佩服张老将军,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凑来军资。
送走了陈咏胜,谢良辰拿出纸笺在灯下做筹算。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脚步声,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了卸下甲胄的宋羡就站在她面前。
谢良辰道:“大爷。”
这称呼宋羡不是很满意,但眼下能让她喊出来的也只能是这个了,逼着她说别的,不但达不到目的,还会跟他翻脸。
“明日我就带兵出营了。”宋羡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伤病还没好,谢良辰总觉得宋羡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
“嗯,”谢良辰道,“都准备好了吗?”
宋羡道:“刚从军帐中出来,全都安排好了。”
虽然向宋羡承认了自己的心思,但两个人独处时,谢良辰仍旧有些不太适应,大约是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宋羡轻声道:“不喜欢与我单独在一起?”
谢良辰摇头:“就是有些不适应。”
宋羡垂头看着她,半晌才道:“那就是喜欢了。”
谢良辰没有忍住笑出来,不知道宋羡如何能得到这样的结论,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没错。
“我能坐下来吗?”宋羡边说边坐在了杌子上。
恍然好像回到了陈家村的东屋,他们这样相对,谢良辰仔细地望着宋羡,灯光将他的眉眼笼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而细致。
宋羡的伤还没好,却要带兵出营。谢良辰道:“大爷回去歇着吧,天不亮就要起身。”
“好。”
宋羡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而是抬起手臂趴在了她面前的桌案上。
这桌案就是用木头简单搭起来的,十分简陋,宋羡坐着的杌子很小,窝在这里可想而知并不舒服。
宋羡的眼睛清亮,微微仰着脸看人时,眼底似是多了几分潋滟。
宋羡道:“从昨晚到现在我们还没说上几句话。”
谢良辰合上账目:“大爷想说些什么?”
“不说也行,”宋羡道,“这样就好,离得近些,瞧着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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