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羡进村的时候,刚好赶上陈子庚从东篱先生那里读完书回到村中。
陈子庚正在帮众人试戴毛帽子,听说宋将军来了,帽子顾不得摘就带着黑蛋他们迎上前。
“宋将军。”
陈家村的民众纷纷向宋羡行礼。
有些日子不见,陈家村有了些变化,房屋都是心修葺过的,村中的小孩子也都穿上了衣服,家家户户开着门,院子里晒着药材。
最明显的就是,村中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精神与从前相比大不一样,从前脸上满是战乱带给他们的苦楚,现在眼睛中都闪动着希望的光亮。
“宋将军,您怎么来了?”陈子庚上前道,“二叔和外祖母他们都在仓廒,我引您过去吧!”
宋羡颔首,被大家簇拥着向仓廒走去。
村里的路也修过了,踩着格外的扎实,车马进村都会通畅而平稳,这显然是为了商队进出做了准备。
快要走到仓廒了,陈子庚才感觉到热,一把将头上的毛帽子拿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宋羡:“宋将军,现在这些毛织物卖的也甚好,南边来的商队,昨天还来收走了不少,这一顶帽子就要四百文。”
陈子庚珍惜地抚摸着手里的帽子,这帽子是给先生做的。阿姐说,也会给他做毛帽子、毛袜子、毛衣服,他说了不要,做这些要买几贯钱的羊毛,他倒是觉得祖母、阿姐应该先做,祖母年纪大了,到了冬天就会腰腿疼,有了这样的毛织物护着,定会很舒服。
宋羡破天荒地开口说话:“这毛织物做的不错,是谁教你们做的?”
陈子庚挺直胸膛:“我阿姐,这上面的花样都是我阿姐画的,阿姐说卖羊毛赚的银钱不多,将羊毛变成毛织物会卖的更好,天冷了,外面没有什么活计可做,就要寻一些能在家中做的营生。”
宋羡看向院子里清洗羊毛的妇人:“附近村子的人都来学手艺了?”
陈子庚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阿姐说了,只要有人学我们就教,从前陈家村内大家这样互相帮忙,现在走出了村子也是一样。
但是我们村子里的样式最好,因为有我阿姐,我阿姐总能画出许多别人没见过的花样。现在卖皮货的商贾都知道陈家村,很多人卖羊毛不进城,直接拉来村子里询问。
我们村中又能卖药,又能卖毛织物,等到熟药所做起来,我们的日子也就愈发好了,村中有不少人家都打算着,明年暖和之后就抓小猪仔回来养着,明年过年的时候,我们村子里也能杀猪吃猪肉。”
说到猪肉,陈子庚不禁吞咽了一口。
常安跟在宋羡身后听着这些话,心中都觉得暖暖的,不知怎么回事,这陈家村就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出身贫苦人家,亲人都死于乱世,在外征战时,心中总有个年头,护着大齐的民众,就像是在护着他们的亲人。
现在依旧是这样,看着民众过上好日子,那些征战沙场的日日夜夜都值得了。
宋羡和陈子庚说着话,陈咏胜、陈老太太、谢良辰也仓廒过来。
众人上前向宋羡见礼。
谢良辰正在与王俭拢账,听到宋羡来了,就放下筹算迎过来,她站在陈老太太身后,打量了宋羡一眼,宋羡依旧是一副淡然的神情。
宋羡与陈咏胜说了两句话,自然而然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很快挪开,但都探知了对方心中的思量。
宋羡看一眼就知道她日子过的不错,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朵干花插在鬏髻上,眉眼之间有一抹明媚的笑容,看来村中的熟药所筹备的很顺利。
这才过了多久,她的动作委实很快,每次他来陈家村,陈家村都会换个样子。
宋羡从前知晓谢良辰聪明,前世就接掌苏家北方药铺和商队的人,自然有她的本事,但当看到眼前这陈家村的时候,他还是要承认,谢良辰超过了他心中对她的估量。
“宋将军,”谢良辰从陈老太太背后走出来,“我带您去看看我们建的熟药所吧!”
谢良辰揣摩了宋羡的心思,宋羡来陈家村,自然不是来看毛织物和他们修葺的房屋的,为的定是熟药所。
几个人走到仓廒旁边的房子前。
那是陈家村的人起早贪黑建起来的熟药所。
“天越来越冷了,没有时间建的更好,今年先对付着用,”陈咏胜指着房子道,“明年就去砖瓦窑买些料子将屋子盖得更结实些。”
村中所有的木料都用在这几间房屋上,陈咏胜也是拼尽了全力,才盖出这样几间像样的屋子。
挑拣药物、蒸药、炒药,每个屋子都有它的用途。
宋羡道:“这么多炉灶,要用不少口锅。”
谢良辰应声:“民女取了文书去铁匠铺打了。”只不过民众用铁,不能一下子用太多,只好慢慢置办。
宋羡看过之后,也就知晓陈家村将这些日子赚的银钱都用在了这熟药所上。
谢良辰将用来熟药的器具指给宋羡看:“现在置办了十之三四。”
听到十之三四,陈老太太心中一抽,昨日辰丫头还跟她说,已经买了七七八八,这怎么又成了三四了?
这丫头的嘴,真是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