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和刚才那魔修都突然冲出来,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面对凤重明的诘问,苏雪鹄此次不仅没有任何慌乱,还特别淡定。
呵,任谁如她这般接连遇到一个又一个的大佬,每个大佬都还跑过来认熟,苏雪鹄本来不淡定,也被现实磨得淡定了。
“姑娘……凤某诚心而问,盖因此蛊对我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并未有冒犯姑娘之意。”
心绪因子蛊而动,凤重明胸中情绪复杂难明,他一会儿想起当年他与紫娆在谷中相处的那些日子,一会儿又想起他所见她的最后一面……原来一甲子的禁闭并未令他真正将那些记忆忘却,只是暂时深埋在心底,此刻随着心绪涌动,那些美好与悲痛的回忆尽皆涌出。
“我是真的不知道,”苏雪鹄再次重复道,自行掏出颗疗伤丹药服下,苍白的脸色才好转了些许,“我刚结束闭关出来行走不久,过去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如何能告知你?”
凤重明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紧盯着苏雪鹄,“你是说……你失忆了?”
在修真界,失忆不算是稀罕事儿。盖因为中了术法诅咒、被下了药物又或者走火入魔,都有可能导致人失却记忆。而记忆又与人之灵魂紧密相连,因此夺舍重生或者某些不完整的救命复活之术,也常常能导致人记忆残缺。
故而听到苏雪鹄所言,凤重明虽有怀疑却未直接质疑,甚至直接思考起苏雪鹄失忆的原因。
面对凤重明的疑问,苏雪鹄一片坦然,最高明的谎话,永远都是真假参半,使人难以辨别。苏雪鹄不怕凤重明质疑,反正她闭关之事是真,刚出关不久是真……对前事不知也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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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鹄直言自己失忆,忘记了前尘往事,凤重明虽未进一步相逼,却未曾道要离开。
苏雪鹄行走踏过满地残林废木,凤重明紧随其后,默不作声地跟着。苏雪鹄加快身法赶路,他便也随之加速,苏雪鹄不疾不徐地慢走,他便也跟着漫步徐行,简直如附骨之疽,怎么甩都甩不掉。
因着受伤的缘故,苏雪鹄短时间内不能过度动用灵力,自然不能御剑去临近的城镇,找客栈休息,但她琢磨着,即使此时她能御剑,大概还是甩不掉同样能御剑的凤重明,便不再费心如何甩脱他了。
二人这样一前一后地行了半日,正午时分才重新望见有人烟的村庄。
苏雪鹄敲响了一户农户家的门,提出要借住一会儿的要求。这家只有一个老妇人在家,见到两位修真者光临,那是既兴奋又惶恐,生怕招待不周唐突了仙人。
“只不过……仙子,老身家只余一间房间了。”老妇人看了苏雪鹄一眼,又飞速地瞟了眼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凤重明,面前的男女仙人如此登对,宛如一对璧人,不由不让她多想。
苏雪鹄一愣,随即明白老人所指,正要道她与凤重明不是一起来的,凤重明却已先开了口:“无碍,我去另寻落脚之处。”
说完,凤重明抱着剑一跃跳上了院子外的那颗参天大树,半倚半坐在树干上。
相较起普通人,修真之人的睡眠已少了许多,更多时候都是以打坐修行替代,便无所谓在什么样的地方歇息过夜,风餐露宿是经常之事。但苏雪鹄数百年来都在闭关,仍保留着不少作为普通人的习惯,例如三餐饮食,一顿不吃就不习惯,又比如过夜睡觉,非要找到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可。
不过苏雪鹄此次借宿农家,却非为了休息,她先前与谛九天相斗,受伤实在不轻,虽已服药,却仍应好好打坐疗伤才是。之前在野外多有不便,若是使用悬济谷的疗伤之法,苏雪鹄担心在凤重明面前露了马脚,就一直没有动作,此时见凤重明主动避让了出去,便开始在房间里打坐起来。
等到灵气在体内运行了几周天,伤势基本痊愈,苏雪鹄睁开眼,发现日光斜照进茅屋里,映照在塌上,显然已是日暮时分。
苏雪鹄走近墙边,正准备将窗子搭上,隔着茅屋窗子的缝隙,遥望见坐在树上姿势未曾有分毫改变的凤重明,一股复杂的心绪忽然涌上心头。
其实自山海奇珍会后,苏雪鹄有近乎月余的闲暇时间,够她将四个化身的记忆粗略看一边了。那时她接连遭遇元沧海、君轻淮和朱玉骞三人,方知晓三人与她化身过去应当关系匪浅。若按照以往聪明的作法,苏雪鹄早应该先去探查消化化身记忆,去弄清楚过去曾发生过什么。
可是没有,苏雪鹄什么都没有做。也许是因为近乡情怯,直觉告诉苏雪鹄,若是她完完整整地将所有的记忆都融入脑海,那么必定有什么会不一样了,因此她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去行进下一步。
然世事瞬息万变,在接连遇到谛九天和凤重明之后,苏雪鹄彻底明白了,逃避并不是最好办法,只有彻底弄清楚过去,她才能弄明白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故人”。
苏雪鹄关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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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如练。
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亭亭玉立,身姿舒展如飞舞的仙鹤,师玄靖手持青锋,一招一式挥舞间,神情皆十分专注。
每日卯时到辰时,是她雷打不动的晨间练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