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颜颜……是他和徽音目前唯一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不保?即便方才他最后为了颜颜所说的话、所表现出的姿态,会让皇阿玛觉得他过于心软,可那又有何大不了的?反而,他若今天真的从头到尾都很和圣意,只怕皇阿玛必然要起疑心了,他可没忘了,太子还没废呢,如今表现那么好,不招忌讳才怪!
胤禛默然看向西郊的方向,连日来第一次微微牵了牵唇角,默默在心中念道:徽音,外面的一切我都会妥善安排,不给你多添一丝压力,望你保重自己,早日回来!
雪越下越大了。
乾清宫暖阁里的康熙,正如胤禛所推测的那样,既满意又略微叹息。
遇事不乱,头脑清晰,理智分明,有情有义。
这就是康熙今天看到的胤禛,经此一番试探,他非常满意这个儿子,无论是品性还是心智,都很满意,再加上这些年办差时优秀的能力,种种综合起来,让康熙油然生出一股子自豪。
这是他的儿子啊,是敏容教养长大的儿子,有这样的儿子,他怎么能不骄傲?
康熙叹息摇头,唯一让他不满的是,胤禛还是心软了些,纵然玲珑是亲生女儿,可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也不能因此被左右。康熙转念一想,若是胤禛连自幼疼大的女儿都能毫不留情地舍弃,岂不是更糟糕吗?
所谓“虎毒不食子”,一个连极尽疼宠的女儿都能放弃的人,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将他这个父亲给……
思及此处,康熙笑了,有些心软总比弃女不顾强太多了,毕竟心软还能改,可弃女不顾就是本性的问题了,那是很难扭转的。
心绪飘远,康熙想到了德妃对胤禛做的那些事,还有经查属实,背地里诋毁胤禛、离间胤禛和德妃母子关系的老十四,他不禁在满意胤禛的同时,凭添了许多的喜欢和怜爱。
康熙四十六年,胤禛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已然排到了胤礽之后,一跃超过了其他的皇子,并且,本来恼怒徽音招惹胤禛的康熙,这份莫名的迁怒也消失无踪了,对颜颜……看在“心软”的胤禛的份上,他也不忍心现在怎么样了。
康熙,总算能以一种客观、公正的态度,来面对徽音的事了。
……
回府后的胤禛,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向颜颜的房间而去。
危机解除了,胤禛当然不再过多顾虑,想看女儿便直接去了,虽然这段日子以来,苏培盛天天都会向他汇报颜颜每日的情况,但是怎么都比不上亲眼见过来得放心。
西南院里孩子多了,自然热闹的很,年纪小的几个还时常一处玩耍,启蒙也是由一个先生教导的。
“奴婢给爷请安,爷吉祥!”青玉和黄玉守在门口,看到来人连忙行礼问安。
“嗯。”胤禛点头就过,直接推了门进去,随口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岫玉和糖玉在里面伺候着,听到这话赶忙行礼退下,不消片刻,屋子里已然没了奴才。
胤禛走到软榻边坐下,看着炕桌另一边发怔的小女孩,黑眸沉了沉:“怎么,还没想通?”
颜颜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覆住了美目,她散着头发,穿着件里衣,裹了雪白的貂裘窝在那里,漂亮的手指抚摸着从不离身的那支白玉笛,久久地沉默着。
“颜颜,你已然八岁(虚岁)了,在皇家不算个孩子了,这些年众人都宠着你,不仅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还因为你是你额娘的女儿。”胤禛神情自然,语气平平地道,“皇玛嬷喜欢你,是因为你额娘,而皇阿玛喜欢你……其中真假多少,想必不用我与你细说。”
颜颜颤了颤,仍旧没有吭声,只是抚摸玉笛的手紧了几分。
“如今你额娘真的不在了,慢慢地,你就能体会到,在皇家有额娘和没额娘的区别。”胤禛无意劝慰开解,在他看来,八岁的孩子在皇家已经很大了,而且颜颜这次行事不仅欠妥,还没脑子,瞧瞧现在,不仅他在步步为营地善后,甚至徽音还被关在西郊。
颜颜闻言一震,莫名地有些慌,看到自家阿玛起身要走,不由得在软榻上跪起来,近乎惊叫地喊:“阿玛!”
“嗯?”胤禛顿足一应,并未转身回头。
“额娘……我害了额娘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颜颜泪落不止,声音带着哭腔。
“我刚从宫里出来,看你皇玛法的意思,是要杀了你额娘的……”低沉的男子嗓音,听不出半点起伏。
“不,怎么会?皇玛法怎么会……阿玛,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不是这样的,颜颜惊惶不已,陷入了“害死额娘”的罪恶之中,越沉越深。
“你皇玛法先是大清的皇帝,然后才是你的玛法,你自己想,得知有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他会怎么做?”胤禛回身紧盯着女儿,“颜颜,你还要逃避多久?”语罢,他转身继续往外走。
就在房门被打开后,颜颜在胤禛只差一步就跨出去的时候开口:“怎么救额娘,阿玛,教我怎么救额娘!”
寒风吹进来,胤禛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开了。
教吗?大步离开的男子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由得摇头闭眼。颜颜那样对徽音,说不心寒,胤禛自己都不信,可是女儿终究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