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用惠额娘的话说,这叫全家福。
这还不是宫廷画师画的基本雷同的肖像画,据说是用了西洋画法,所以看起来非常肖似真人。
不过额娘在信里非常遗憾的表示,可惜没把万岁爷也画进去。
想想额娘所说的画一幅肖像画所需要的时间还有要直视所画人物,胤褆默默地擦了把汗——幸好没有画,要不然画没画完,那个画师就要被汗阿玛拉出去砍头一万遍了吧?
这几张画里,最多的就是额娘,很可惜的是保成和大姐姐的格外少,额娘对此也是抱怨连连,这两个真是太忙了,连老老实实坐下来画个画的时间都没有,不过能看到自己一直挂念的亲人,胤褆还是幸福得直冒粉色泡泡。
额娘的信写得非常长,几乎要把这半年多的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不过最多的还是养在她跟前的小七和小八以及偶尔过来的小四和他的狗儿们。
看完信,尤其是看完图画,胤褆心里感慨非常,差点蒙生出立刻坐船北上的冲动。
不过虽然不能回家,但这份激动的心情要有人分享,而在延平王府,他能找的只能是郑克塽。
没想到经常呆在后院的人这次竟然没有找到,问了下人才知道,小王爷每到除夕就会去屋后的佛堂跪坐一宿。
那个笨蛋纨绔竟然还有这份心思?胤褆觉得相当诧异,便循着下人的指点去了佛堂。
佛堂布置得非常清幽,香烛灼烧后留下一股令人心安的味道,许是下了命令,周围并没有下人打扰,郑克塽跪坐在垫子上,上身挺直,眼睛微闭,神情诚恳真挚,素来纨绔痞气的表情难得变得正经起来。
胤褆想了想也跪坐到旁边,虽然这跟他爱新觉罗家信的不是一个佛,但佛理总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两人一直跪坐到深夜,四周静悄悄的,估计下人们也都睡下了,在此期间除了有人默不作声地送来宵夜,再没有人靠近这里了,。
“让大哥在这里陪我跪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了。大哥年纪小,还是回去休息吧!”
郑克塽突然睁开眼睛看向胤褆,不过其他的姿势倒是没变。
“啰嗦!”胤褆没好气地瞥一眼郑克塽,“就准你拜佛,还不兴爷给爹娘兄弟姊妹们求个平安么?”
郑克塽立刻缩了,低下头小声嘀咕:“大哥您拜、您拜!”
“哎,你这样子!”胤褆无奈,“老王爷当初怎么就没能好好教教你呢?”
“我爹嘱意的继承人又不是我,当然没有好好教……”
胤褆斜了他一眼,“要我是老王爷,我也选大公子,人家可比你聪明多了!”
“我知道大哥比我聪明。”郑克塽闷闷地回了一句,“我也知道自己笨,从小就是这样。所以我也从没想过王位会是我的,我就想做个富贵散人,有一个王爷哥哥我就算什么都不做,肯定也是饿不着的,谁知道……”
——谁知道冯大人竟然说哥哥不是爹的亲子,还伙同四位叔叔把哥哥杀死了。
“那你就不能聪明点,就算笨你也多学点东西,你看看,你看郑家祖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几乎都要成为你那老丈人的了。”
“我虽然笨,但我不傻。”郑克塽一直傻里傻气的纨绔脸突然变得正经起来,眉头微皱,“如果我是个聪明的,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冯锡范,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他能够容得下我,还不是因为我够笨?像大哥那件事,他可以发生一次,难道就没有第二次?”
“延平王总要有郑家人当的,他想要权力,自然要选我这个笨蛋。”
“世人都以为我和大哥感情不好,毕竟他的出身太过尴尬,可又有谁知道,我是由大哥开的蒙,由大哥教养长大的呢?”
“从我记事起,爹就一直很忙,一开始是忙着打仗,到了后来,仗打败了又开始纵情声色,大哥一个人撑起了整个王府,不只要管理东宁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要照顾我们几个小的,你知道么?当初我看着我爹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喝酒玩乐根本顾不上我们兄弟三个的时候,我曾经很恶毒地诅咒他赶紧死了算了。只是没想到……”
——爹死了才两天,长兄就被杀了,三天后,温婉贤淑的长嫂也带着未出世的大侄子共赴黄泉。
“从大哥死讯传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郑家百年的荣耀算是彻底葬送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
“当时我跟在奶奶的身边,奶奶流着眼泪嘱咐我活下去给郑家留个后的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很笨,很懦弱,我斗不过那群老狐狸,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冯锡范一个口令我一个动作,傀儡王爷又怎样?至少,至少郑家一脉不能断在我手里!”
“小王爷……”胤褆无言以对,这样的家世,哪里有真正的白痴?
“小王爷其实也无需如此,这是真正的大智若愚,以前我是小瞧你了,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郑克塽闻言立刻精神起来,瞪大眼睛,腆着脸凑了上来:“大哥是在安慰我么?啊啊,好杏糊哟~~”
胤褆瞬间黑了脸。
自己绝对是脑子抽了才会安慰这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