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爱意飘在天上,罗雨微能看到,却感受不到,想想也很正常,沈昀驰至今都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还不如面前这个陌生男人,一开口就是“1500毫升的血,三瓶可乐那么多”,准确的数据,直观的比喻,突然就戳中了罗雨微的心。
汪韧看到病床上的女孩嘴巴一瘪,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吃了一惊,眼看着那泪水要从眼眶里滚下来,连忙从床头柜上抽来纸巾递给她:“你别哭,别哭别哭,我不是骂你,我就是有点着急,那个……我还没吃晚饭,你想吃什么?我一块儿买回来。”
罗雨微拿着纸巾抹抹眼睛,又吸吸鼻子,说:“白粥就行,谢谢。”
“好。”汪韧站起身,“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他绕过帘子回到11床边拿外套,张红霞瞅了他几眼,笑嘻嘻地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你爸有没有给你带饭啊。”
汪韧穿上外套,问:“带了吗?”
“带了呀!”张红霞大声说,“不过你爸今天做的菜太好吃了,那个鸡汤鲜的呦,我不小心多吃了点,把你那份吃完了,后来你爸一看,菜不够,只剩下一份饭,觉得你也吃不了,他就把剩下的饭也给吃了,所以就没有啦!”
汪韧深深深呼吸,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张红霞还在床上喊:“你是亲生哒!我保证!你爸真给你带啦!你可别冤枉他!”
徐姐的姐姐掩嘴直笑,帘子后面的罗雨微也听见了,抿着唇笑起来。
经过半天相处,她能感觉到11床张阿姨是个热心人,现在看来,她的丈夫和儿子也很有趣,他们家的家庭氛围肯定很好,真是令人羡慕。
半小时后,汪韧回来了,给自己买了一份烧鸭饭,又给罗雨微带来一份白粥。
罗雨微还不能坐起来,只能靠躺在病床上让人喂着吃,关姐正式开工,坐在病床边,一小勺一小勺地把粥喂进她嘴里。
白粥很烫,没有滋味,因为店铺开在医院旁,客户群体大多是病人,煮得就偏稀薄,罗雨微却觉得很香,从来不知道白粥都能这么香。
汪韧没有在张红霞的小桌板上吃饭,因为罗雨微一直没拉开床边的帘子,汪韧想看她吃东西,只能去到她病床边,捧着盒饭背靠窗台,站着吃。
罗雨微咽一口白粥,瞄一眼汪韧,再咽一口白粥,瞄一眼汪韧,她发现汪韧个子很高,身材像爸爸,不算健壮,属于斯文清瘦那一挂。
头发也像爸爸,老了以后应该不会秃。
至于他的妈妈……那是一个可爱又时髦的阿姨,头发烫成小卷儿,染了个咖啡色,鹅蛋脸大眼睛,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儿,性格还活泼,即使穿着病号服也闲不住,待在病房就爱盘腿坐在床上吃东西、闲聊天,觉得无聊了,就让妹妹或丈夫陪她去外头溜达一圈。
汪韧发现罗雨微老是在看他,摸摸自己嘴角,问:“是有饭粒吗?”
“没有,是你一直在盯着我吃饭,很奇怪哎。”罗雨微说:“你要不……去你妈妈桌上吃吧,你这样看着我,我都要吃不下了。”
“不行,我得监督你。”汪韧嚼着饭,说,“至少要吃掉半碗粥,我要检查的。”
罗雨微:“……”
她很努力地喝粥,但虚弱的身体还不允许她吃太多,吃到后来,她苦着脸看向汪韧:“汪先生,我实在吃不下了。”
汪韧走过去看粥碗,外卖白粥量很足,够两个人吃,罗雨微只吃了薄薄一层,他叹了口气,说:“行吧,那先不吃了。”
关姐帮罗雨微擦脸,汪韧一边收拾饭盒,一边说:“那个……你别叫我汪先生了,就叫我汪韧吧。”
罗雨微没看他的脸,只盯着他的手,说:“好。”
那双手很好看,肤色被黑色毛衣衬得更为白皙,手指修长,指甲干净,罗雨微不由自主地瞄向自己的手,她还做着美甲,要命的是左手食指和中指两个美甲在抢救时因为要连指尖血氧仪,被医护人员抠掉了,变得坑坑洼洼,丑得要死。
她想,得让李乐珊明天给她带套卸甲工具来。
汪韧收拾好了罗雨微的桌板,看了眼时间,说:“我差不多该走了,明天我妈做手术,我爸早上就会过来,我得上班,要下午才来,大概两三点的样子,应该会比你男朋友先到,那个钱……”
那包钱还搁在病床床尾,罗雨微看了就心烦,说:“你帮我保管一晚吧,明天再带过来好了。”
汪韧问:“明天白天,李乐珊会来吗?”
罗雨微:“来的。”
“那就好。”汪韧犹豫了一下,说,“明天,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和我说就行。”
罗雨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李乐珊打不过沈昀驰,不如你帮我揍他一顿吧。”
汪韧:“啊?”
罗雨微笑起来:“和你开玩笑的,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汪韧没再说什么,时间不早了,他穿上外套,带上那个牛皮纸包,准备回家。
临走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罗雨微,她还是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穿着肥大的病号服,黑色长发披散下来,歪着头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