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是菌子生长的时节,勤劳的人们会三三两两进山摘菌子,洗净、剥开、晾晒,给家人们的三餐增加一点亮色。
“人啊,吃了蘑菇杂饭就有可能变得强大。”妄叶摸了摸胀相的头,对大门口的中年女人说,“请等我一会。”
作为炼狱家的“新妇”,她被邀请去春季摘菌子的活动,春季的早晨,遍布露水的杂草,打湿了鞋子和裙角,清晨饿了一宿的蚊子迎面飞来、溜溜梅大小的蜘蛛还没从网上爬下去,稍有不注意就会一头扎上去,拨开草丛或者掀开腐殖层还会有形形色色的虫子蠕动身躯,掰开蘑菇的时候也会被密密麻麻的虫卵吓一跳……多么有意义的摘菌子活动啊。
妄叶阴沉着脸换好便于进森林的衣服,她肯定是不想去的,但碍于人设,毕竟她是个“迫切想被周围主妇们接受的寡妇”。
“千寿郎?”
“要出门吗?”千寿郎说,“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晚上的山……很危险,几年前有人在山上失踪了。”
父亲亲自去山上也没有找到鬼。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那只鬼早就不在山上了。
叶夫人只是普通人,千寿郎不想告诉她关于鬼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
妄叶挎着竹篮,胀相跟着。
“呀,你要带着孩子?这可不太合适,山里路不好走,小孩子会摔倒的。”女人说。
“阿相,你乖乖留下来好不好?”
母亲不希望她跟着。
胀相顿时明白了,母亲有特别的计划不需要他参与,胀相只得担忧地看着母亲渐行渐远。
一只属于少年人的手按在胀相头顶揉了揉,“阿相真粘妈妈啊,今天和千寿郎哥哥学习剑术好不好啊?”
炼狱家的空地上,千寿郎拿着竹刀气喘吁吁,半跪着,双手握着刀柄,“真厉害啊,阿相。”
对战不过开始数个呼吸罢了,一开始千寿郎说的是“尽力朝我打过来,放心,你不会伤到我的”,结果却是他不得不用尽全力接下孩子的每一招,速度快到让他疲于奔命。
半点不拖泥带水的招式,凌厉干脆的身法,对对手下一次出招的预判,千寿郎像是和哥哥对战时那般坐着小船在大海的风暴里浮浮沉沉,这个孩子的剑术远胜于他。
四岁、不,还不到四岁。
怎么可能呢。
千寿郎勉强笑着,夸奖着胀相,胀相却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
“还打吗?”
真不知道母亲看上了这家人什么。
千寿郎独自坐着好久才慢慢站起来,独自回到屋里,也没有处理身上的淤青,父亲和哥哥都不知道去哪里,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真好,没人看到他那么糟糕的一面……千寿郎抱着膝盖,噼里啪啦掉起了眼泪。
“我真没用。”
还会忌妒天才。
被阿相打倒后他控制不住忌妒起那个孩子,多么幼小的年纪,不管是他还是哥哥在四岁的年纪都拿不稳刀呢,阿相却——
就算是哥哥也……
忌妒的情绪啃食着他的心,就算是哥哥的天赋也比不上阿相。
年纪轻轻就成为炎柱的哥哥,毫无剑术天分的自己……“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出生在炼狱家,如果不是我的话……”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如果是其它人,尼桑会有更好的弟弟,父亲也不会用那种眼光看自己。
虽然父亲一直声称剑士就是垃圾、呼吸法就是垃圾,但是他明白的,父亲一直为了哥哥感到骄傲,而自己……
“可恶、可恶!”
炼狱千寿郎愤怒地捶打自己,对面房间里罗生门感受到浓烈的负面情绪,从屋里滚了出来,钻到千寿郎房间里贪婪地吸收着怨恨的情绪。
“咕叽叽~再多给我一点~咕叽叽!!!”
终于能说话了,可是却没人能听见。
千寿郎自闭了很长时间,直到屋里光线昏暗下来,他才发现太阳快落山了,而叶夫人还没回来。
千寿郎打起精神,他毕竟是个好孩子。
路上他陆续碰到摘完菌子回来的女人们,打听她们是否看到了叶夫人。
“啊呀,是你家的那个年轻夫人吗?没看到。”
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到。
也许是已经回来了,可能去了商店。
千寿郎脚步慢了下来,直到他看见和叶夫人一起离开的女人,女人神情闪烁,看到千寿郎更是慌乱。
千寿郎一眼看出她有问题,逼问道:“阿叶呢!”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起初是一起走的,但是后来就分开了!森林里那么多人,我又不可能一直跟她在一起,只是……”
“只是什么?”
“我好像听到了她在尖叫。”
千寿郎神情一变。
回去找大哥和父亲,不行,他们不知道跑哪去了,他,不是鬼的对手。
一个连日轮刀都无法变色的人,毫无价值的废物,连最低级的剑士都不如。
不,也许只是扭伤了脚。
小猫头鹰沉重的步伐忽然加快,他飞快地朝山上跑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