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风沉默了一瞬,弱弱道:“不是‘黑谁谁’,是黑风。”
“黑谁谁”和“黑风”有差别吗?
没有。
罗拂指了指厕所,威胁尽在不言中。
于是刚刚还萎靡不振的虞风立即精神起来,严肃恭谨地将关于“黑风”的消息和盘托出。
黑风老魔,是五十多年前就开始盘踞于海城-越河-青城这一带的魔道修士。他来历神秘,几乎不与其它的魔门修士有过交流。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甚至连“黑风老魔”这个名头,都是别人比照着“黑山老妖”给他恶意按上的,然而他来者不拒,别人这样叫他,他也就这样默认了,好脾气得简直不像是魔道修士。
可与此同时,他对于凡人的手段又酷烈至极。二十多年前,他曾因不知名的目的而活埋一家上下十余口,在引起凡间警方的注意后,又肆无忌惮地于青城内游荡杀人,不但将受害者分尸,更是将一块块弃尸于城内的各个垃圾桶内示威,一度引得青城内人心惶惶。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过嚣张引来了正道修士的打击,总之,在某一天过后,他突然沉寂潜伏下来,直到又过了近十年后,才改行做起了夺人气运的买卖。
“夺人气运。”罗拂微微颌首,“原来如此,那个房间里的法器原来是做这样的用处。”
虞风奇怪看她一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把它们烧了?”
罗拂漫不经心道:“你拍死蚊子的时候难道还会注意它是吸血的母蚊子还是不吸血的公蚊子?”当然是全都打死。
虞风:“……”
竟然很有道理?!
冷不丁的,罗拂突然道:“那你有想过干脆杀了强气运的人吗?以你的心法来说,在‘毁掉法器’和‘杀人’二者之间,难道不是杀人更简单吗?”
虞风一呆,感到罗拂幽幽的目光在这一刻尖利得像是刀子。
他下意识感到危险,汗毛直竖,竟有点儿结巴:“杀……杀人?为什么要杀人?他们已经很惨了啊。”本来应该是顺风顺水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结果被黑风老魔这么一倒腾,要么家破人亡,要么屡战屡败,要么非死即残,“如果我再去对他们做点什么,我跟黑风老魔又有什么区别?”
罗拂奇怪看他:“都是魔门,有什么区别?”
虞风:“……当然有!”
而且区别可大了!!
不过,虽然罗拂话中满是槽点,可虞风还是松了口气,莫名感到自己似乎在无意间逃过一劫。
“总之……”虞风没敢深思,干巴巴说道,“在你烧掉那些法器后,黑风老魔就会有所感应,然后循着气息找来。海城本来就是他的主场,最迟今夜凌晨,他就会找到我们,所以我们要早点做好准备才行。”
罗拂稍稍思考,但她的重点却没有落在如何迎击黑风老魔上,而是在虞风的话语中。
——“烧掉法器”?“有所感应”?“循着气息找来”?
罗拂低头看着这个粗糙劣质的布偶娃娃,再次开口时便跳过所有的试探和猜测,直达终点:“你在被黑风追杀。”
这不是一句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虞风大惊失色——如果布偶娃娃能够做出这个表情的话——道:“你——你别胡说!这、这是污蔑!我什么都没做!”
罗拂面无表情:“你招惹了黑风,并且非常愚蠢地留下了气息。之后,你寻找黑风留下的法器,想要破坏他的计划或者是以此要挟他放弃对你的追击,总而言之,在你对黑风不怀好意的时候,你恰好撞见了我烧掉黑风的法器的一幕,于是你埋伏在我的车内,打算先吓唬我一番然后跟我联手对付黑风,结果没想到被我一击放倒。现在,你准备糊弄我,让我对上黑风,好浑水摸鱼,对吧?”
虞风瞠目结舌,被这如同上帝视角的描述惊呆了,好半晌才吸气道:“你……你怎么知道……”
罗拂呵呵一笑:“因为你蠢,我不蠢。”
虞风等于黑风老魔这个选项,暂时被罗拂排除了;但虞风等于好人这个选项,同样不在罗拂的预想之中。
所以在罗拂以警惕的目光审视虞风时,他话语中的破绽简直不忍直视,而其中最大的破绽就在于:虞风是如何得知罗拂是“烧掉”法器而不是用别的方式毁掉法器的?
答案很简单,当然是因为他在现场。他看到了这一切。
而虞风又为什么一口咬定她留下了气息?毕竟罗拂很肯定,她绝没有留下以供他人追踪的气息,就连送给冷如霜的护身符,都是被她抹掉痕迹后才拿出的。
所以答案是,他是在映射他自己。真正留下气息的人是他,他曾经中过这个陷阱,并被黑风老魔找上门来。
当这两个关键因素被提取后,一切被虞风含糊过去的东西就清晰起来。
罗拂道:“你想借刀杀人。”
虞风想要借刀杀人!
多少年了,竟有人敢借她的手杀人?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罗拂笑着,轻瞥了他一眼。
虞风悚然一惊。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像是被什么恶兽注视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寒从他灵魂深处传出,好像下一刻就会被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