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宝的父母都是记者, 从前全国各地到处跑, 经常不在家, 佳宝从有记忆开始,最亲近的人就是哥哥。
哥哥比她大七岁,以前经常跟她说, 她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佳宝当然不信, 哥哥就拿出证据给她看。
证据是DV录像, 那时的佳宝还是个小婴儿, 七岁的哥哥把她放在垫了软毯的沙发上, 摘下她的纸尿裤,一脸生无可恋地对父母说:“啊——太恶心了!”
父母在镜头背后哈哈大笑, 说:“你小时候也一个样, 你还把粑粑拉到地板上, 用手抓来——”
“啊——别说!别说!”哥哥焦急地跺脚,让父母别对着DV机胡说, 这些录像以后都是要给妹妹看的。
后来哥哥学会了换纸尿裤, 冲泡奶粉,在父母外出奔波的时候, 他一手包办起了妹妹的米虫生活,保姆时常说,照顾他们兄妹俩, 她太省心了, 工资都不好意思拿这么多。
带孩子的新鲜感维持了三四年, 佳宝走路走得利索了之后,哥哥反而不爱带她玩,他有自己的同龄小伙伴。
佳宝就迈着小短腿一直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她在小区里追哥哥,保姆在后面追她,哥哥拉着小伙伴快速闪了,佳宝撒娇耍赖,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
假哭的小孩子眼泪都没一滴,但还是把哥哥给引回来了,哥哥把她抱起来,无可奈何地让她加入了男孩儿们的队伍。
她不娇气,人又机灵,哥哥宠她照顾她带她玩,兄妹俩极其亲近。
后来哥哥念了大学,开始实习,他有他的忙碌,佳宝也有了小姐妹和学习的烦恼,兄妹俩拥有各自的小世界,不再像儿时那样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佳宝双眼酸涩。
平常不去想,就是云淡风轻,一旦走进回忆,就是深陷迷障沼泽。
但她仍记得自己这会儿该做的事。
佳宝慢慢地说:“我那个时候十四五岁,早上六点就要出门去学校,晚上回来要写很多作业,那段时间我很少和哥哥相处,也不了解他的工作。其实在当时的我心里,我已经把他当成了大人,他也把我当成小孩,大人是不会跟孩子谈自己的工作的。”
林道行说:“你说的对,但有时候生活中会有些小细节,很容易被我们忽视。比如你在家的时候也许听过他打什么电话,跟谁提起过。范丽娜和罗勇勤的名字比较普通,万坤呢?万这个姓比较少,你有没有印象?”
佳宝确实想不起来,一个是她当时年纪小,根本不会关注大人的工作,再一个,如今已经时隔五年,过去的记忆,有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有的又会随着岁月的更迭被美化。
深刻的记忆都不一定准确,更不用提被她忽视的那些细枝末节。
佳宝蹙眉回忆了一番,摇头说:“我想不起来。”她看着林道行,反问,“你呢,其实那期间,跟我哥哥相处最久的人,应该是他的同事。你既然是他的师父,跟他的关系肯定不会生疏吧?”
林道行想到了从前冯书平对妹妹的评价,“小机灵鬼”,“她一点都不娇气”,“别被她骗了,她就看着乖巧,脑子可活了”。
她果然不是娇生惯养的那种小女生,镇定的很快, 脑子也灵活,一下就把握住了时机,问出她之前的怀疑。
林道行牵起嘴角,答非所问:“我记得朱楠还是齐嘉俊,有一次说起你哥哥,形容他,嘴边挂了个挂件。”
佳宝不解。
林道行说:“挂件是你,他张嘴闭嘴都是你。”
佳宝一笑,林道行却忽然一怔。
他依旧维持弯背而坐的姿势,身形凝滞了三秒,三秒后,他慢慢直起身,身体往前,双手捧住佳宝脸颊,大拇指轻轻地揩去她的眼泪。
她的脸蛋白皙细滑,真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林道行不合时宜地觉得,自己这两年过得太粗糙,他指甲边有很细小的毛刺,不能伤到她。
他没料到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她就哭了。
含着笑哭,无声无息,还能见着她的小酒窝。
其实他对冯书平的了解并不多,那三个实习生,表现最优秀的是齐嘉俊,他对齐嘉俊十分看好。
至于冯书平,他刚进台里的时候,工作期间总爱刷手机。林道行眼里揉不进沙子,他忍到第二回,就把文件夹摔到了他的桌上。
冯书平吓了一跳,手机从手中掉出,微信的语音自动切成了外放 ,一个略显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从话筒里冒出来。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候帮我买点卫生巾,我要苏菲42厘米超长夜用的,千万别买短的,短的买回来了你自己用!”
办公室里都是人,大家全都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包括林道行。
林道行面色不变,视线扫了一圈,敲敲桌子:“活都干完了?!那提早开会!”
众人噤若寒蝉,装模作样地把头钻进了文件堆。
林道行转身,走回自己办公桌,他的耳朵红了十几分钟,后来还闪过一个念头,冯书平的音色挺洪亮,很适合播音,他妹妹的声音太甜了,也不知道几岁,但既然已经发育,那音色应该成型了。
他那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