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自己都不知道,明明只是一场简单的营救行动,可能顺带着偷了点值钱东西,最终怎么就演变成杀人狂欢了。
眼见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丧命在屠刀下,洛氏也被吓晕过去,等她醒来,已经在山上的贼窝里了。
张从对她还是从前那个温和的邻家哥哥,但洛氏已经怕死他了,听说他要娶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人命在这帮魔鬼的眼里算个毛线?
但洛氏一个柔弱女子,此时胆敢反抗,便要步了陶家后尘,到黄泉地府去与他们团聚了。只能委委屈屈应下。
于是便有了孔县令带人上山剿贼时那一幕。
洛氏出首告发,张从知道陶家案子弄得太大,二十几条人命,自己可能兜不住,已经将从陶家抢来的东西尽数埋在后山之中,以期风头过后,再行花用。所以他们搜山寨时什么证据都没找到。
最终,后山在洛氏指出的位置,确实挖出了陶家财物,此案终于人证物证俱全了。
然而,张从依然不认罪,不但他不认,整窝山贼从上到下,都不认。
此时断案,有无口供皆可,不认便不认吧,先打一顿,不行再打一顿,再不行接着打,打死两个以儆效尤,总会有人害怕了,服软了,招供的。
反正都是要死,被活活打死和被斩首,当然是斩首来得快些。
陶家灭门案在案发后不足十天时间内告破,一时间,兰陵县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孔祥瀛也得了个青天大老爷的牌匾,好不风光。
因着破案有功、保一方太平,孔祥瀛平步青云,终于脱离了七品的范畴,如愿以偿升了官。
恐怕只有洛氏不知道,对她会判那么重。走上刑台之时,早就晕了过去,她临死前的哭声,让住在附近的居民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看完卷宗所载,姜文远皱起的眉头就没平复过。
该详细的不详细说明,该含混的反而占了大量篇幅,姜文远也是阅过无数卷宗的,这份为何如此奇怪?
而且与陶紫所述,出入极大。卷宗内载明,陶家主子无人幸免,陶紫是上了死亡名单的,可眼前活生生的人总做不得假,据她所言,这起灭门案的背后,真正的主谋是她夫君邓烨。
一起案子,无论死了多少人,总不至于出现两伙完全不同的凶犯吧?到底是如卷宗所述,是洛氏勾连山贼残杀主家,还是像陶紫说的,原是她夫君起了坏心?
有些难办啊~~毕竟二十年光景,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此事不宜在毫无证据,仅有一人证言的情况下惊动于尚书,毕竟卷宗上报的是已结案,首犯伏诛,从犯流放,孔祥瀛依然在朝为官,如果自己上来就想重审,无异于打他的脸。
无缘无故,何必结仇。
但单靠他一人之力,想去查证一起发案于二十年前、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旧案,亦难如登天。恐怕还得劳动赵世子。
说来也算公平,前一次他被赵世子坑,这一次他坑赵世子。
赵东笞对这案子还有印象,当时一看家中小妾乃是主谋之一,往下他也没细看,就直接扔给小弟,去教育他妾室多了,容易家宅不宁了。
原来并不全是妻妾相争啊!
“姜大人,这陶紫说的话,可信度有几分?”赵东笞知道姜家五老爷与襄阳郡主的婚事,觉得姜家实在是聪明人。
这位襄阳郡主是实打实的皇亲,却又背后没有家庭,不会卷入什么皇室纷争,里子面子都有,以后还没后患,多好的联姻对象。
没想到这么稳妥的弟媳妇,一上来就给出了不大不小的难题。
此案难就难在,已经结案了。
已经结了的案子,想翻案重审,那是连于品宣都得掂量掂量的事,一个搞不好,容易让人猜忌整个刑部。
“大人可曾问过,陶紫是如何生还的?还有她那夫婿,两个主子没死,居然都没人知道吗?这卷宗中写了,从张从行凶到案发,前前后后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特别那打更的报案人,几乎是与凶犯前后脚。”
“还不曾来得及问,昨日我下衙后听闻此事,一时震撼,说来惭愧,某也在刑名一道上浸淫数年,却从不曾遇到过如此凶残的案件。”
枕边人如此恶毒,其他人暂且不论,居然连稚龄的亲生骨肉都未放过,实在是禽兽不如,可想而知,陶紫这许多年过得肯定也很不容易。
她一个弱女子泪如雨下,声声泣血,很难不让人同情。一时间不明真相的姜文远自然更不会过多询问,让她想起此等如梦魇般的过去,只希望先行问明案情,再做定夺。
“不若东笞与我一道,去姜府亲自会会这陶紫?如若真如她所言,此案另有隐情,咱们也好私下里查查。”姜文远不动声色地将赵东笞拉入伙。
“也好。”至少姜府比外头还安全些,不至于走漏风声,他们进可攻退可守。
陶紫见到主位上正襟危坐的两名红袍官员,内心除了激动还是激动。她跟在襄阳郡主身边多年,宫里都是住过的,自然不是无知妇孺,知道眼前这两位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自然想要紧紧抓牢。
哭也哭够了,这么多年,她暗暗流的泪已经够多,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