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盯着窦老麻子是最笨的一种方式,因为凶手会去寻他的前提,是真如他们猜测的,三招用尽,那名原本就病得不轻的青年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效,命不久矣。
但凡他还能撑得住,说不得凶手还觉得窦老麻子的骗子方法见了效,自然不会去寻他麻烦。
所以最靠谱的,还得是找到受害者的共通之处,不然万一凶手就此收手,这九条人命的官司,怕要石沉大海了,任平王世子如何闹,也不会有结果。
姜文远顶着雨入了刑部,与赵家兄弟先碰了头,他们三人一致认为,寻找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病重青年是最简单的一条路,可以一试。
京城的户籍登记做得还不错,但前提是这病重青年得是自由身,本地人。
奴仆没有户籍,只有身契,虽有官府备案,却没有详细登记每一个奴仆的出生日期,非本地人来京虽然也很方便,但路引这玩意只会在出入城门等关卡时使用,并不会特意跑到当地官府做登记。
也就是说他出生地的官府知道这个人的户籍信息,但是流入地却不会特意再重新做登记。
查总还是要查的,赵东笞便接下了这个要与京兆府打交道的艰难任务。京城可是有居民近十万,登记在册的男丁也有五万余众,绝对是个浩大的工程量。
如果严格按照户籍登记顺序来存档,寻到乙丑年己卯月当月的记录,找起来就很容易了,一天的出生人口,也不过十几号人吧。
考虑到婴儿夭折机率很高,多数人家给男丁做登记,都是到孩子几岁上,确定能站住了,才会去,查找时就得多看几年的。
怕就怕,京兆府的文书录事是个懒的,记录混乱且多年不曾整理,那就有的查了。
好在赵东笞别的没有,就钱多,京兆府的文书月俸不过一两银子,他拿钱砸就好了,总能让人心甘情愿从故纸堆里挖出他想要的东西!
午后的雨丝毫没有暂停的意思,姜久盈午睡醒了,主仆三人围着炉火,忍冬在绣荷包,桔梗剥着小核桃,姜久盈就负责喝喝茶、吃吃零嘴。
既悠闲,又无聊。绣嫁衣什么的,宁氏知道自个闺女几斤几两,专门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两个成手绣娘回来帮她绣,导致她真圈在闺阁里反而无事可做。
外面的雨着实不算大,有点江南烟雨的感觉,要不,去五叔那听听曲?
听闻五叔病好得差不多了,她这个做侄女的理应探望探望。
让桔梗取了些温补之物,撑着油纸伞,去了五叔的院子。
果然还是五叔会享受啊,瞧瞧这焚的香、饮的酒,五叔一身宽衣大袖,还涂了层脂粉,颇有点魏晋风流之姿。
虽然魏晋那段对汉民族来说的黑暗时光连后世的历史书都不愿意多说几句,但是文风确实也算个小顶流,或许因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思想上更开放吧。
五叔今日受人追捧,也有几分原因,是因为他骨子里有文士的不羁与洒脱。
“盈儿来了,快来坐。”姜承辅见小妹来了,拉着她席地而坐,顺便递给她一盏刚温好的青梅酒。
五叔此时正吹着埙,古朴厚重的韵律在屋内回荡,再辅以今天的烟雨,很容易就让听者身与心都放松下来。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五叔,看您身体康复,侄女就放心了。”
“盈儿来了。不过是些小毛病,养了这许多时日,身上都快发霉了。”五叔温和地笑,叔侄三人品酒畅谈,一个下午过得十分痛快。
青梅酒看似甜津津的,却是货真价实的酒,姜久盈没敢多喝,只浅饮了两盏,剩下的多数都进了五叔的肚子。
他于酒之一道浸淫多年,只至微醺状态,因到底大病初愈,姜承辅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喝,于是换了茶,上了凉菜,继续闲谈。
“五叔,那素娘,可是五叔相好?”姜承辅这问题憋在心里早就想问了。他第一次去没发觉端倪,第二次再看不出来,他就是个瞎的。
“哦?五叔在外,有红颜知己?”就连姜久盈也是一副八卦的模样。
姜文盛亦不觉得自己钟情于一个贱籍女子是见不得人的事,见他们有兴趣,便在小辈面前说起这些陈年往事:
姜文盛自小没了亲娘,被嫡母养大,嫡母对他像亲生的一样,他自然亲近嫡母,感激嫡母,但每一个自小没娘的孩子,对亲娘都有天然的幻想,他想知道那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在姜府里不算秘密,姜文盛的亲娘是个扬州瘦马,因从小被养大时喂了秘药,能保持身材,却会导致生育艰难,她在拼命生了儿子后,大出血去了。
知道自己的亲娘是个贱籍女子,姜文盛对身处下贱的女子本能同情,这也导致他在遇到素娘后,对她一直礼遇有加,并未有半点看不起。
越是卑贱之人,越是很难遇到真正尊重她们的人,姜文盛的与众不同也落到了素娘眼里。
一来二去,素娘与姜文盛关系越发亲近,却始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姜家诗礼传家,就算本身并无太势利的门第之见,也断断容不得正经的公子哥娶一个贱籍为妻。
礼法有规,良贱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