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觉在楼里时,接触过什么人?可与谁有仇怨?他的生辰八字,你都告诉过谁?”
良觉娘坚持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对姜文远的问题,回答得却极认真:“回大人的话。奴从小便教导良觉,咱们身份低微,是断断不能得罪任何人的,姿态要放低,要谦卑,他在楼里时,没有与任何人有过矛盾。”
谨小慎微地活了十几年,还是逃不过丢了性命。
“楼里的姐妹多数看着他出生、长大,人人都知他的生辰,就连后厨的点心师傅都会每年为他专门煮一碗长寿面。”
青楼人来人往,谁也不知道哪个有心人打听到了良觉的生辰,这调查范围太大,已经没有查证的必要了。
“那良觉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想学哪方面的手艺?想往哪寻师傅做学徒去?”
“奴以为他跟着楼里的师傅学过做点心,还以为他会寻个点心铺子,确实不知他去了哪。”如果能事先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么会放儿子出去送死?
如此便不太好判断了。
良觉平素生活起居都在楼里,好不容易才外出一趟,便遭遇了凶手,排除凶手处心积虑地等待时机的可能性,只剩下两种可能。
要么凶手早就知道良觉符合他的条件,极有可能与他娘是旧相识,要么就是他自己真倒霉,直接送上了凶手的门,纯纯是个巧合。
怎么想怎么看,都是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因为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没那么容易,而同时放干三个人的血,对凶手来说是某种仪式,必不可改,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谁会将如此重要的、必须完成的仪式,寄希望于最后一刻撞大运撞到手上?
如果真是如此,这个凶手也当不得一句有条理、胆大心细了。
因此凶手必须提前知道良觉的生辰,知道他是符合他的受害者条件的,只需等他寻到另外两人,再想办法将他拐走即可。
正好,良觉离了楼里,在外游荡,又给了凶手可乘之机,最终丢了性命。
偏偏知晓良觉生辰之人极多,又无从查起,如何叫姜久盈不恼火。
最后一站,他们来找伍韵。
十岁出头,还是孩子,迫于生计,不得不外出讨生活,多么乖巧懂事,可惜,这个世道,禽兽太多。
伍韵整个人都萎了,他蔫蔫地坐在空荡荡的家里,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味。
自事发后到现在,他除了认尸,都没敢多看一眼儿女的尸身。
明明出门之前,他们还笑着对他说,他们长大了,以后就由他们来养爹爹。
他又闷了一口酒,引起一阵强烈的咳嗽,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了。
他是有病在身的,本就不宜饮酒,但他满不在乎。亲人都死了,留下他一个孤老头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随了他们去,还能一家人在地下团团圆圆。
面对前来的大官,他也只是草草行了个礼,请他们随便坐,便继续重复着喝闷酒,咳嗽的动作。
在被问及是否与人结怨,有没有仇家一事时,伍韵冷笑:“咳咳,贱籍人,命不值钱,与人结怨的也活不到现在。”
就算被打死在街头巷尾,也不过得一句官府的当街殴斗的评语,便对案件性质盖棺定论,反正死就死了,赔些钱就好。
伍韵年轻时也是个小角儿,在戏班里有头有脸,不然也不能独自买个小院安身,他这么些年,对衣食父母有求必应,对戏班里的同行也礼让三分,别的角儿都有的傲气,他一点没有。出了名的老实巴交,哪会与人结怨。
自己的两个孩子就更不必说了,平常活动范围仅限于家与戏班,轻易不会离了北城,更不会不长眼地跑上主街,冲撞贵人。
他们都已经如此小心了,为何还会遭此横祸?
伍韵如此自暴自弃,皆因他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一双儿女小小年纪扛起养家的重担,外出讨生活,从而给了坏人害他们的机会!
他现在无限后悔,为何把一双儿女也养得如他一般,是两只温顺的小绵羊,要是他们能性格刚烈一些,便是不能逃出升天,也得给那凶手咬下几块肉来!
奔波一天,虽多数时间是坐着轿的,姜久盈回到家后也觉得体力不支,蹬脱两只鞋,趴在榻上,任由忍冬和桔梗伺候着换衣净面。
“姑娘缘何非出去吃苦。”桔梗一边给姜久盈洗脚,一边为姑娘报委屈。
好好的官宦嫡女,又定了门好亲,如无意外,一辈子富贵是注定的,何苦来的跟着三老爷出门查案。
“桔梗,慎言。”忍冬制止了她的抱怨:“我们是姑娘的女使,姑娘愿意做什么,我们好生伺候便是。”怎么能让个当奴婢的,质疑姑娘的事呢?即便出发点是因为心疼,亦是没规矩了。
“桔梗,你不懂。”姜久盈轻声道。
是啊,她可以安安心心呆在家里,自有父亲和众位叔伯挡住外面的风雨,自有母亲和祖母伯母他们为她安排好今后的人生。
舒服吗?当然舒服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如何不舒服呢?
如果没的选,姜久盈自然愿意过这样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