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夫人缓了缓神,她实在不年轻了,又许久不曾安眠,精神上疲惫已极。
她端过了茶盏,握在手里,叹了口气:“累诸位为吴家事几番舟车劳顿,是老身的不是。”
“都是我造下的孽,事到如今,且容我原原本本道来。”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年节时吴府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几乎是从一进腊月,整整忙到了二月二龙抬头之日。
每年皆如此,吴老夫人不管家理事,一心含饴弄孙,只接待些特别重要的亲朋好友。
一位从京城而来的远房亲戚与她闲聊,言谈中说起了一桩认亲的趣闻,因事涉安庆府,对方特意说得十分详细,绘声绘色地讲给吴老夫人听。
起初吴老夫人还听得起劲,她久居家中,足不出户,寂寞已久,很乐意听些传闻趣事。
可越听她越不是滋味,越听握着杯盏的手越抖,到最后,一声脆响,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可把家里上下都吓坏了,赶紧请来惯用的大夫,知道无大碍后,才安心下来。
只吴老夫人一睁眼,看到满屋儿孙,心里更是一堵,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还是许妈妈多年陪伴,了解自家主子,将这些人都打发出去。
“老夫人!”许妈妈轻轻地唤着她。
可她此时一句话也不想说!
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了一整天,吴老夫人才幽幽地道:“以前我觉得,越儿长得不似我,原来并不是我的错觉。”
许妈妈唬了一大跳:“老夫人慎言啊!”
有什么可慎言的!如若不是她自己太无知太自负,又怎么会被人骗了这么几十年,把个野种当成亲儿子般巴心巴肝地对他好!
说不得人家早就母子相认,背地里笑话她又傻又笨,是个大冤种呢!
她也是个色盲之人啊!这么多年,选衣配色一事,都交由许妈妈一手打理,外人对她的病症毫不知情!
这种毛病,居然传儿不传女!可吴越分明是正常人!
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刚出生时,她明明记得,屁股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色胎记的,长得形似小马驹。
可等她出了月子,儿子沐浴之时,这胎记却消失不见了,下人们都说可能是出生时产婆太用力,让小公子身上带了些淤青,并非胎记。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的院子,除了惯用的下人,吴老爷子之外,只有三老太太在那段时间来过!
明明三老太太也刚生完孩子不久,只比她早几天出的月子,居然抱着孩子来看她,当时她还很感动,觉得这个妯娌挺贴心的。
现下想来,三老太太完全有能力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换了两个孩子!
吴老夫人钻了牛角尖,认定吴越非她亲生,许妈妈焦急之下,只能劝老夫人先确定好了,以免伤了母子情分。
验证就很简单了,越儿,帮娘把红色的那件披袄取来;越儿,绿色的妆盒你带回去,给你媳妇吧。
每一次,吴越越是能拿对东西,吴老夫人的脸越阴沉。
这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三老太太与自家夫君那点不道德的事,吴老夫人心知肚明,不光听耳报神回禀,还不小心撞见过。
三老爷子是个怂货,平素在府里跟个透明人似的。守着个贼漂亮的弟媳妇,吴老爷子就跟老猫枕咸鱼一样一样的,吃不着他也惦记着。
也不知这两货是怎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看对眼的,反正渣男碰贱女,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到吴老夫人实在忍不了这两个偷偷摸摸的,与吴老爷子对质,他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三老太太现在怀的孩子,也是他的!
与买回来的姬妾婢女不一样,三老太太可是吴家名媒正娶回来的三房大娘子,正经的嫡妻,不可能容得吴老夫人打杀发卖。
为着三老爷子,三老太太与吴老爷子的丑事都不能公布于天下,这口恶心,吴老夫人只能自己咽下去,让三老太太跪在地下,赌咒发誓与吴老爷子断个干净,好好与三老爷子过日子。
她以为他们这对狗男女真的回心转意了,毕竟再此之后,她真的没再撞到过他们鬼混,再后来她显怀了,精力不济,没多关注,以为此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一对是真的狠啊!不单换了她的孩子,还不好好照顾,让他小小年纪就夭折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老夫人觉得她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尤其是一大家子,整整齐齐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时,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叫自己娘、祖母,她就想掀了桌子!
已经记不得何为起因,让她在疯狂的屠杀中一路狂奔到底的了。
可能是吴鹏程的死。
吴鹏程真不是她杀的。陈树是谁,她并不认识。只是这个名义上的嫡孙死后,吴老夫人没有丝毫伤心,反而觉得很快意,尤其是看到三老太太哭得像死了自己亲孙子般难过后,她更快意了。
于是杀戮开始。
她是个文明人,还不至于让家里这些孙辈死得奇形怪状,便想起了老家的一种奇毒。
当地人都知道,他们那的山上,有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