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尽秋来,圣驾驻跸畅春园已有近一年的时间了,经过皇贵妃这一年的“修整”,园中大量明代遗留的古树、古藤得以保留,又新栽了腊梅、丁香、玉兰、牡丹等花木,沈娆点名要的果树也都种下了,除了北方常见的桃、杏等,还特地从西域哈蜜移栽了葡萄,又在林间散布麋鹿、白鹤、孔雀、竹鸡等飞禽走兽,不一而足。
沈娆的鱼虾在内务府的精心照料下也活得皮实,在盛夏时节,日光照在宽阔的湖面上,清风徐来,湖面上波光粼粼,间或有“不安于室”的鳜鱼凌空跃起,为清幽的景色平添一抹生机。
湖边飞檐翘角的凉亭,也因此得名鸢飞鱼跃亭,亭北三面堤岸,也因所植树木不同,而分别命名为丁香堤、芝兰堤、桃花堤。
沈娆夏日时便说过,待入秋后,就叫人现从湖里捕鱼虾来,在亭子里支上烤网,一边欣赏园中美景一边烤这再新鲜不过的鱼虾吃。
然而她的期待终究是要落空了,倒不是康熙不许,只是她自己顶着那硕大的肚子也不敢随意走动了,孙太医也说这几日大约就该发动了,稳婆、太医、乳母等林林总总不下百人,都接到园子里随时准备伺候了。
康熙这些日子都不去清溪书屋听政了,就在春晖堂里陪她,除了军国大事急奏,仍送到他案头,其余奏折都叫人送到无逸斋去了。
太子如今不仅得看着底下几个倒霉弟弟念书,还要处理堆得跟小山似的奏折,最过分的是,这里面除了政事,还有不少是请示大婚事宜的条陈。
赐婚的圣旨早在大选过后便颁下去了,又叫钦天监掐算了日子,就定在来年二月十二,是个成双成对的好日子,礼部的人忙得脚不沾地,虽说太子大婚就在毓庆宫,不必修建府邸,省了不少事,但坏就坏在,本朝从未立过太子,不说大婚,就连吃穿用度都是没有成例的。
只能事事请示,以前康熙批折子时还好,他素来就是个不嫌事儿多的,事无巨细地批示儿子的婚礼细节,也不觉得烦,可如今换了胤礽自己就尴尬了。
“二哥打算给未来嫂嫂多少份例呀?”胤礽正发愁,就看见胤禛一脸坏笑地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看好戏老五胤祺。
胤礽合上手里那份请示太子妃月例定数的折子,一脸无奈地赶这俩倒霉弟弟:“去去去,别捣乱。”
人都说七八岁的男孩儿狗都嫌,还真不是一句空话,小时候瞧着禛儿挺乖巧的,也不知是不是园子里地方大了,跑野了的缘故,越发淘气了,至于胤祺,这孩子还不如胤禛,从小就没乖过,宜妃娘娘对他管得松,在翊坤宫跟个小霸王似的,如今出来了,也没好到哪儿去。
“咱们去问额娘吧。”胤禛看出胤礽的为难提议道。
胤礽有些欣慰,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弟弟,知道为他考虑,一旦涉及份例用度,难免有逾制的地方,而太子的逾制往往又会被解读出各种深意来,所以胤礽在这些事情上素来非常小心。
胤禛说是去问额娘,但这时候康熙除了在春晖堂还能去哪儿,请示额娘就是在请示皇阿玛圣裁。
五阿哥一点也不认生,自然而然地就要跟着去,他是最近才被接到园子里来的,被召见的理由也不怎么露面,主要是因为递上来功课康熙看不下去了,便一道圣旨把几位阿哥都提溜过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读书。
他进园子的时候,沈娆身子已经很重了,每晚最多两个时辰便得醒一回,手脚也是肿的,身上不舒坦自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是以胤祺每每跟着胤禛去春晖堂的时候,她也只是笑着叫人给他们两个准备茶水点心,并不太管他们。
一开始胤祺还有些害怕,毕竟皇贵妃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传说中的人物,而且这传说还并不是很友善,只是有胤禛带着,没几天就把先前那点警惕都忘了,还特别喜欢讨沈娆的手边乌梅吃。
这梅子是御膳房特地给她做的,旁人看一眼都嫌酸,胤禛一开始明明故意整他来着,偏偏胤祺还挺爱吃,沈娆还不容易找着个小“知己”,也乐得跟他分享。
三人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达成了共识,一同往春晖堂走去,结果刚走到半路,就迎面撞上了太监,那太监怕跑的匆忙,要不是何柱儿手疾眼快拦着,真要撞到胤礽身上了。
“狗奴才!莽三四伙地干什么呢!真要是冲撞了太子爷,你有几个脑袋砍的!”何柱儿踹了他一脚怒骂道。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奴才是赶着去清梵寺报信儿叫他们诵经的,主子娘娘、主子娘娘要生了!”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道。
三人一听大惊失色,胤礽连忙挥手道:“快!快!还不快去!”接着立即快步往春晖堂走去,胤禛小眉头皱的也紧紧的,小短腿紧着捯,生怕落下。
只有五阿哥犹豫了一下,劝道:“咱们现在过去也帮不上忙,皇阿玛此时定然心急如焚……”
他还是有些怕康熙,也不想胤礽、胤禛那样忧心皇贵妃自然不想趟这个雷。
胤礽也不勉强,吩咐了何柱儿亲自送五阿哥回去,便不再停留自己带着胤禛去了春晖堂。
果然一进春晖堂正厅,就见到康熙正焦躁地来回踱步,像是一只被困住的野兽,亟待不安。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