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气得有些冲动,这会儿想想还真不记得自己具体说过什么了。
康熙见她半晌无语就知道她忘了,她居然忘了,自己翻来覆去为那句话烦了好几天,她却忘了。
“那你知道那天先帝跟朕说什么了吗?”
沈娆一时更加不明就里,这事儿她还问过他,可他只说了他威胁先帝不让他与孝献皇后同寝的事儿,却没说前因。
康熙的脸色越发阴冷,但看着她的目光又充满了委屈,像是个渴望着心爱的玩具,却又被她这个狠心人刁难的孩子。
这种反差叫沈娆有些无奈,却也让她能大着胆子问一句怎么了。
康熙又控诉似的看了她一会才道:“你和佟佳氏说,她也将困在那红墙碧瓦里蹉跎一生。当时先帝就在后殿,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告诉朕……”
康熙说到这儿明显有些烦躁,他握紧了拳头,重新换了个说法:“他奚落朕,他嘲笑朕是用皇权将你困在宫里的,他说倘若有的选,你根本不会想留在朕身边……朕当时威胁了他,却没跟你计较,可你倒好!瞧瞧你自己,方才说的又是什么话?可见先帝竟不曾冤枉了你我。”
沈娆被他这一番疾言厉色唬了一跳,可心里却是酸涩大过恐惧的,她张了张嘴,心里催着快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他,他如今很好哄的,自己做这事儿也算是得心应手了。
可不知为何,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越是这样一言不发,康熙越是生气,两人沉默许久,一刻钟后,康熙放开了沈娆的手:“下去。”
沈娆指尖瑟缩了一下,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撩开车帘,起身离开了。
“诶,娘娘……”本来靠在车辕上,美美地眯着一觉的梁九功见她下来,唬了一跳,但对上皇贵妃那双泛红的水眸,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打眼色叫满方跟着,自己则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守在御辇边上,生怕里面那位爷有什么吩咐没听见,正撞枪口上。
然而御辇里一夜一丝响动也没有,只让怀疑里面的人已经睡了。
皇上心情不虞,大伙儿都跟着紧心,连太子都不敢乱跑了,不过万岁爷倒是没有迁怒的一丝,他好像是把所有气都撒在路上了,昼夜不停地赶路,不到半月就到了多伦诺尔。
盟会的日子定在五月初二日,他们提早到了三天,可持刀兵陈列,绵延数斤百里的八旗将士,还是早已侯见在那儿了。
康熙一身玄色铠甲,上绣五爪金龙腾云,骑着先景来到阵前,裕亲王福全作为主将,率先跪下叩拜,随即数十万大军一同跪拜山呼万岁。
那呼喊声足以叫任何人心潮澎湃,至少跟在康熙身后的太子,此刻小脸长得通红,双眼却亮得叫人心惊,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热血,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数万人对他皇阿玛呼喊示忠的声响大还是自己的心跳声更剧烈些。
但是他并未想有心人所想的那样,生出什么取而代之的野望来,那是他的阿玛,是从小抱着他哄他,会教他读书待他骑马的阿玛呀。胤礽望着眼前骑在马上的高大身影,对于父亲的孺慕与对于君主的崇敬相交融,让他自然而然地跪了下去,神色庄严地三跪九叩。
随着他的动作,从京中跟随而来的宗亲重臣也都跪了下去,知道康熙扶起福全,再有礼部官员高声传了起,这场震撼人心的接见才算告一段落。
康熙亲切地拍了拍福全的肩膀,又高声赞扬了此战全体官兵的功绩,他没有说得太久,在这些人的热血沉寂下来前,他还要再做一件事。
“皇太子何在?”康熙朗声问道,目光却始终落在八旗将士们的身上,没有移开过半分。
“儿臣在,谨听皇父吩咐。”同样身着铠甲的少年站了出来,双手恭敬地揖在身前,高声应道。
少年身姿挺拔、面容清隽,短短一句话的应答,清越铿锵、进退得宜,康熙满意地笑了笑:“皇太子代朕劳军,凡为我大清披甲上阵者,赏!能浴血杀敌者,再赏!有为国捐躯者,赏千金,交还家中妻儿老小!”
不等康熙话落,将士们的呼喝声再次响起,胤礽在一片喧嚣中,稳稳领命行礼,随后跟着他的东宫属官抬出几十口巨大的木箱来,太子亲自启开箱盖,里面一排排黄金码放整齐,在灿如烈火的阳光下,反射出灼人的光来。
劳军并不是要真的把金子分到每个士兵手里,要真是那样的话,胤礽一个人,在这儿忙活上一天一夜也分不完,它更像是一个仪式,一个君主借以提升底层士兵对自己的忠心的仪式。
而如今康熙却将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给了太子,这叫人如何不心惊?不说那些下层军官,只说站在大军最前方的三个人——裕亲王福全、大阿哥胤禔以及安北将军费扬古,他们的脸色就已经各自都有足够的精彩了。
其中福全最为淡定,他是深得康熙信任的王兄,铁杆儿的保皇党,侄子们谁上位对他影响都不大,只宁谧太妃和皇贵妃娘家那点同族的交情,还真不足以让他放弃中立的立场。
大阿哥胤禔脸色最难看,不知是因为年龄太小还没有学会隐藏还是太过震撼一时忘了遮掩,大阿哥脸上的不满几乎能化为实质,这叫康熙已经暗地里看过他好几眼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