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完稿子后,我本来是打算离开的。倒不是说我很忙,正好相反,我今天反正已经请了假,其实反而没什么事情。只是我的编辑和杂志社其他人都还在工作期间,肯定还有自己的事务要忙,我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妨碍他们工作了。
不过山田编辑却喊住了我。
“差点忘了,”他摸了摸头,一边让我等一会,一边自己则站起身来,“夏目老师,您的第一部作品刊登连载之后,读者们的反响都很热烈呢,甚至写了许多信件想要和您交流。不过我都放在办公室里了,我给您拿过来——”
出于隐私保护,杂志上不会刊登出作者的居住地址,所以读者来信一律都是送到社里。我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觉得奇怪。
会客室里很快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想了想,索性拿出手机准备查一查中原先生所说的那个牌子的酒。如今我正好有新稿费,是钱包最充裕的时候,所以要买礼物的话,肯定还是趁早计划一下,也好方便我看看买完后剩下的钱该如何安排生活。
然而等我查出这款叫做柏图斯的红酒价格后,上面的数字一排下来是这样的——
585,025円。
612,210円。
748,666円。
……
啊这。
我盯着上面的数字,不禁捧着手机,陷入了沉默之中,甚至没注意到山田编辑什么时候回来的,直到他将鼓鼓囊囊的纸袋子放到我面前,才回过神来。
“山田君,我想问下社里最近还收短篇吗?”
“短篇的话,当然是收的,”他说完,疑惑地问,“夏目老师是要写短篇吗?”
我点点头。
“夏目老师的短篇作品我当然是很期待的,”他这么说,但转而忧心忡忡地道,“但是,您手头还有一篇正待完结的作品吧,如果写短篇的话,是否会影响到您的这部作品的进度——”
山田编辑看着我的表情是欲言又止,我明白他的顾虑,向他保证自己不会拖延手头这个故事的进度。
“我当然是相信您的,”他连忙这么说,随即又咳了几声,补充了句,“不过赶稿虽然重要,您也要注意身体,我会记得上门拜访您的。”
虽然山田编辑的用词很委婉,但是看他的表情,却分明是怀疑我开始学习起那种开坑过后就开始拖延症频发,并且最后经常拖到赶稿死线,最后要编辑上门催稿的一类作者的作风。
我倒没觉得被冒犯到。
因为说实话,我的确有那么点拖延症。
山田编辑:“不过您其实可以安排到这部作品完结之后吧,或者是说您是有其他方面的难处吗?”
我叹了口气。
所以说,为什么如今我赶稿那么勤快,其实原因很简单——
就是发现自己真的很穷而已。
倒不是说以我目前的存款,买不下一瓶柏图斯,只是花费了这么一笔金额后,我手中的钱便也只够我支付接下来两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如果这中间遇上什么意外,比如生病之类的,那么还未办医疗类保险的我需要花费的数目便是很大的负担。
而我所居住的城市是横滨。
横滨从不缺少意外。
可我也并不想将购买柏图斯红酒这个选项延后至我第二本出版的时间。
只要努力一点,就能拿到足够的钱来办置谢礼——
在这样的念头之下,我当然会选择暂时克服自己的拖延症。
不过这些属于我的私事,就没必要和山田编辑说了。我随便扯了个理由混过去后,我们两个都很有默契地结束了话题。
山田编辑送我离开,和我分开前,他又看了眼被我抱在怀里的纸袋,笑着道:
“夏目老师,我相信等您的第二部作品出来时,那时候您收到的读者来信大概会直接淹没我的办公室。”
“承您吉言。”我也笑了笑。
转身离开杂志社的时候,我发现杂志社正对着的街对面有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正看着这边,恰好和我的视线对上。他像是受了惊般移开脸,然后缩着肩膀匆匆走开。
中年男人很矮,而且穿着也显得有些邋遢,再配上普通的面容,是那种十分常见的不得志的中年失业群体,身影融入人群之中就像是水落入大海里一样不起眼。
我收回视线,这个陌生人的相貌很快在脑海中淡去,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
在走回家的路上,我开始觉得就算是怀中这个数量的读者来信,分量也有些重了。随着走的时间越长,纸袋子似乎也逐渐变得越来越重,偶尔我会停下来将它放到脚边,歇一歇再继续抱着。
恰巧停留在安装了小电视的店铺旁时,虽然街上有些吵,但也能捕捉到只言片语。
“连环……案件……死亡……”
在这几个词落入到耳中时,我下意识地偏过头来,看向店里的小电视。
屏幕里的主持人正面色严肃地对着镜头叙述着新闻,背后的画面停留在受害者的相片上。
我注视着相片里年轻的女孩,眉头不禁蹙起,心情也有些沉重。这种沉重不只是惋惜对方的生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