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牛二郎着急劝阻道:“宋公子, 宁可信其有......”
宋十郎道:“那传闻到底如何说的?看了那地狱变会怎样?地狱变有何稀罕, 我在长安景公寺见过吴道子画的地狱变,在慈恩寺见过张孝师的地狱变,也未见如何么!”
牛二郎急得额头上直冒汗:“听闻见了这地狱变的人,轻则神魂颠倒、失魂落魄,回去一病数日,重者心肝摧裂, 一病不起, 便是福泽深厚没有得病的, 也要走上几年背字。他们说......”
宋十郎不听便罢了, 一听此言越发双目灼灼:“他们说什么?哎唷牛兄, 说话别老说一半成不成?”
“他们说这地狱变是鬼画的, 是真正的十八层地狱......”
宋十郎噗嗤一声:“牛兄, 你怎么也信这些村夫野老以讹传讹的鬼话!”
阿铉一把拉住师弟:“六合之外,圣人不言,依我看还是算了罢......”
宋十郎斜睨他一眼:“卢十七,莫非你怕鬼?”
“谁说我怕了?”
“不怕就一起去。”
“你不必激我, 这一套对我没用。”
“说到底还是不敢去, 卢十七我真是看错你了, 胆子不如针尖大, 我看你还是躲在屋里绣花罢。”
阿铉横眉立目:“去就去!”
蔺知柔在一边看着他们拌嘴,全程没人问过她的意见, 莫名其妙就被师兄师弟拉着去了佛堂。
佛堂的门扇半掩着, 宋十郎推开门, 一缕残阳照进堂中,将莲座上的鎏金佛像镀成半身金红。
这尊佛像与他们见惯的那些丰圆饱满、慈眉善目的佛像不同,只见那尊佛像颇为清瘦,眉头微蹙,双目紧闭,嘴角微垂,仿佛不愿看这世间芸芸众生。
宋十郎小声道:“这佛像好生古怪。”
阿铉见识广博,仔细观察了一番,忖道:“秀骨清像,不像是本朝匠人的手笔,应该有些年头了。”
他们俩都不是信徒,故而也没什么忌讳,牛二郎对神明却是颇为敬畏,听他们对佛像评头论足,免不得又冒了一层冷汗。
蔺知柔也觉这佛像有些怪异,看久了莫名令人有些心神不宁,她不敢多看,移开了目光。
阿铉道:“走,去找地狱变。”
几人绕到佛堂后,四下里找了一圈,却不见那地狱变的踪影。
宋十郎问牛二郎道:“牛兄,地狱变在何处?莫非你记错了?”
牛二郎摇摇头:“应当不至于,某记得很清楚,他们说的就是这定阴坊的净法寺。”
蔺知柔的目光落在一道屏风上。
这屏风比一般屏风更高也更宽,几乎遮住了整面墙壁,屏风上绘着弥勒下生变。
佛堂后部照不进阳光,只有两盏长明灯发出幽淡的光芒,那屏风非是曲屏,而是整幅,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将它当成墙壁的一部分。
宋十郎和阿铉便是将这屏风上的经变图错看成了壁画。
蔺知柔走过去摸了摸屏风边缘的木框道:“大约在这后面。”
其他几人这才发现玄机,宋十郎道:“原来是用屏风遮住了!难怪四处找不见!”
说着便要去搬,可那屏风大而薄,分量又重,现下倚在墙上,一动就容易失去平衡往下倒。
宋十郎道:“你们快来帮忙。”
好端端的壁画为何要用屏风遮住?这不正表明传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其他人都有些踌躇,牛二郎道:“宋公子,既然寺主将地狱变遮住,自然是为了防人窥视,我们如此行事,恐怕不太妥当罢......”
宋十郎强词夺理:“经变图画出来就是给人瞧的,寺主遮起来不过是因为那些愚昧之人轻信传闻,咱们既不信那无稽之谈,远道而来鉴赏这地狱变,寺主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呐。”
阿铉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宋十郎道:“卢十七,你临阵退缩就别找借口了。”
阿铉其实心里也好奇得紧,这道屏风为地狱变更添了几分引人入胜的神秘气息。
他回头张望了一下,一咬牙道:“只看一眼,看完就将屏风归回原位。”
牛二郎眼见大势已去,只得舍命陪君子。
宋十郎道:“两千贯文,你若是害怕就先捂住眼睛,我们先瞅瞅,没什么你再睁眼。”
蔺知柔向来不怕这些神神鬼鬼,淡然道:“无妨。”
宋十郎摩了摩手掌道:“卢十七,你同我一边,我搬下面,你扶住上头,牛兄你扶另一边。”
又转头对蔺知柔道:“两千贯文,你躲开点,别砸了脑袋。”
蔺知柔从善如流地退到一边。
三人小心翼翼地搬起屏风,将它倚靠在侧面的墙壁上。
屏风移去后,果然露出满墙的壁画。
蔺知柔一眼望去,还未看清楚细节,光是晦暗的色调和压抑的构图已经让人心口一闷。
“这里太暗了。”宋十郎四下看了看,恶向胆边生,拿起香案上的长明灯,走到地狱变前,举起灯,一边照一边看。
缓缓移动的光晕中显现出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