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里凝冰的怒涛, 终于在层层叠叠的海浪下破碎了,沉入黑暗海底。
沈辞镜并未补上一剑,因为他知晓这件事治标不治本。
如今最叫他奇怪的是, 这些海兽,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来广陵城?
只见在沈辞镜的注视下,更多的海兽从黑暗的海底涌出。它们长着各种稀奇古怪超乎常人想象的模样, 近乎着魔地向着广陵城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其实也并未主动攻击人类——它们只是在攻击挡在它们面前的一切。
如果是船只巨石, 那就统统砸碎;如果是灯塔城墙, 那就全部推倒……而如果是带有生命的东西,比如说阻拦它的凡人, 那就全部吃掉。
它们像是中了咒,又像是着了魔, 为了一个人类无法知道也无法理解的理由, 狂热向着广陵城最高的地方涌去。
如果人类想要逃命, 其实非常简单,只要抛弃家园, 抛弃家中的老弱,避开它们的脚步, 然后离开这片海域, 那么自然能够保得性命。但人们却不可能放任这些海兽闯入自己的家园。
于是他们拿起手边最像武器的东西, 或许是木棍或许是斧头,而后在镇海卫的组织下,凭着一腔血气之勇拦住这些海兽,但这些……这一切毫无组织性的微弱反抗, 到底是一盘散沙。
这是一场人类与异类的战争。
但人类却率先失去了自己的将与帅。
沈辞镜并未被这样血肉纷飞的惨烈所震慑, 但同样也没有急着出手去救这些人类。
他的面容是冷的, 他的心也是冷的。他用这样冰雪一样冷酷的目光,将这战场搜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视线定格在远方的黑暗海面,确定了那一缕如坠深渊的黑暗怨恨的由来——一个漆黑的海底漩涡。
而这里,则很有可能是这些海兽出现的源头。
沈辞镜毫不犹豫,在月下纵身飞向海面,踏浪而行,而后无声没入这黑色的漩涡之中。
而在沈辞镜消失没多久后,很快,又一道身影从月下飘然而来。他凝视这漩涡数秒,很快下了决心,跟着沈辞镜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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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内,随着谢非言接任了这城主之位,陆乘舟松了口气,再度倒了下去。
谢非言在陆乘舟的脉搏上搭了搭,发现这人虽然伤重得只剩一口气了,但这口气应该还能吊许久,便将他先放在了一边。
现在最重要的,是抵御海兽,平复动乱。
此刻,系统界面中,那个一直显示为“不可操作”的广陵城模型,终于成为了彻底的金色。所有的建筑图纸、建筑区域,统统解锁,就连敌我位置、数量,都清清楚楚地显示在了地图上,还可以随时放大缩小,甚至是投影,与身临其境也没差别了。
时间紧迫,谢非言来不及惊讶这骗氪系统的强大功能,迅速查看了地图的敌我位置与对抗情况后,就开始下令。
“红衣卫。”
“……在。”
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红衣卫的指挥使司空满不可能当谢非言不存在。更何况谢非言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那是比十年前的“宁斐”更深重的威严。时移世易,二人如今的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无论司空满心中如何做想,此刻的他也只能听命于谢非言。
司空满低下了头,心情复杂。
谢非言道:“传令下去,由崔清河暂任镇海卫指挥使,负责组织对抗海兽,务必要在海岸线上建起一条能够阻挡海兽脚步的防线。”崔清河这个曾经的镇海卫佥事,虽然不是谢非言心中合格的统帅人选,但也算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勉强能用。
司空满应声:“是。”
“杜同光。”
“……在。”
这是比司空满更不甘愿的声音。
如果说司空满只是对二人身份地位的掉转感到不自在的话,那么符甲兵的指挥使杜同光心中的情绪,就近乎是恼羞成怒了:曾经针锋相对的同事,干掉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最后还机缘巧合下成为了他效力的主君!
若杜同光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他最初就不会为了富贵而投靠东方高我了。
但杜同光同样无可奈何,只能垂下头,掩去自己面上的不甘不忿。
谢非言看着地图上在中立黄色与敌对红色间闪烁不停的杜同光,眉头微皱,临时给他换了个任务:“你负责巡视城内,务必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所有闯入城内的海兽剿灭干净。”
“等等!这怎么可能?!”杜同光骤然抬头,怀疑是这个老对头故意给他使绊子,“广陵城这样大,闯入城中的海兽这么多,我们符甲兵甚至无法在一个时辰内找出所有的海兽,又怎么可能在一个时辰内就剿灭它们!”
谢非言拂袖,一道劲气击中书房隔间的门帘,于是挽起的珠串垂落,碰撞声响起,而后,一副由深深浅浅的玉石珠串组成的广陵城平面图,竟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其它的修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精巧的心思、奢靡的设计,忍不住好奇看个没完,而早已经习惯了的广陵城众人则只是将目光落向了平面图。
谢非言走到平面图前,在两个城区处画了个圈。
“先去这里,剿灭海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