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只会推断出是某个雷灵根的凶手,在冒名顶替了火灵根的宁斐后趁机向陆乘舟行凶,想要达成某个卑劣目的,只不过恰逢海兽袭城,周围的修士都来到了城主府,他为了不暴露身份,不得不狼狈逃离,这才叫陆乘舟留下一命。
那么问题来了,当今世上,有哪个雷灵根的修士有这般机会这般手段这般理由来刺杀陆乘舟?
——自然只有奉师命来到广陵城的云霄公子云不缺!
李先生头皮发麻,不敢想象这一张小小的纸页中竟然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也不敢想象若谢非言没有出现,而他在将陆乘舟没有性命之忧后便自顾自转头去应付海兽袭城后的后果。
这一刻,李先生的语气缓和了几分,道:“原来如此,谢道友果然是心细如发,令人叹服。”他顿了顿,说,“既然行凶者是水雷灵根的人,那么谢道友心中可有人选?”
谢非言道:“我猜过一个人,但我不敢肯定,因为在陆城主遇刺的时候,那人正与我对峙……然而水雷灵根的人实在太过稀少,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做下这件事的理由。”
李先生道:“哦?谢道友心中的人是谁?”
“陆铎公的养子,十年前与陆铎公反目成仇,被红衣卫追杀后销声匿迹的人——呼延极!”
·
陆乘舟陷入了长长的梦境。
就像是传说中人临死前会回顾一生那样,他坐在梦境的特等席上,看着自己无趣的一生。
呼延极对他说的话,陆乘舟记得很清楚: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如果随波逐流、毫无目的的话,终究会被人践踏入泥,他呼延极也只不过是踩下了第一脚而已。
陆乘舟并不赞同,因为踩下第一脚的人不是呼延极,而是陆铎公。
这世上,谁不是从意气风发雄心勃勃、认为自己可以征服世界的轻狂少年走来的呢?但这样的雄心壮志总是很容易被磨平的,特别是当你并不出众的时候。
当年,在陆乘舟被陆铎公选中,成为他的第二个义子的时候,他也曾欣喜若狂,也曾壮志凌云,也曾想要奋发图强、一展抱负,为广陵城的百姓谋福。
但打击接踵而至。
他是单一灵根,水灵根,但他在修习心法上的天赋,甚至比不上水雷灵根的大哥呼延极,在修行上毫无出众之处;他最初的身份是乞儿,因此养出了一身拘谨胆怯,哪怕是讨好的话也说不顺溜,所以在宠爱上也比不上三弟东方高我。
后来,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想,若是修行不成,讨义父的欢心也不成,那么他或许可以为苦难的广陵城子民谋求福利、让广陵城变得更好?
然而他第一天呵斥了强抢民女的广陵城实权人物,当天下午就被陆铎公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巴掌扇到在地。
“愚不可及!”陆铎公冷酷呵斥他,“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还想要为那些凡人出头?殊不知在你成为我陆铎公的儿子的时候,你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面!你这么多年来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从那些凡人手上抢来的,还是你以为他们是甘心供奉给你的吗?若你要为他们出头,那你就先给我自废修为,滚出我的广陵城!”
陆乘舟的心在这一刻沉了下去。
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其实跟那些强抢民女的人没有本质区别:那些人抢夺的是凡人的皮囊,而他抢夺的是凡人的骨髓。
他没有立场管,没有资格管。他不能管,也管不了。
他……无地自容。
陆乘舟一生的锐气,都在这一天消磨殆尽。
所以从此以后,他闭目掩耳,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哪怕最后被呼延极踩入泥中,他也没什么想要挣扎的心情。
——或许就这样死亡也是一件好事?
陆乘舟近乎漠然地思考着。
所以,当梦世界走到尽头,黑暗逐渐降临时,他毫不可惜,毫不挣扎,就要顺着这黑暗,沉入地狱。
但在梦世界与地狱的间隙,他回光返照的片刻,他听到了外界模糊的话语。
“……如今海兽袭城,城中还有不明爆炸……李先生准备如何应对……”
“……海兽袭城一事,我已派遣了镇海卫,城中的爆炸,我也已经叫符甲兵去调查了……”
“……镇海卫虽然都是修士,但绝大部分是炼气期,就连筑基期的修士都不多……”
“……无妨,镇海卫既然一直是广陵城对抗海兽的利器,自然有对付海兽的方法,更何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了,谢道友不必担心……”
陆乘舟:???
就这?就这?
海兽袭城,平民怎么安排?布防怎么安排?武器怎么安排?谁来负责统领?谁来决定攻防?
如今镇海卫连个正经的指挥使都没有,你一句“我已经让镇海卫上了”就算完了?
就这?你还能更外行一点吗?!!
陆乘舟垂死病中惊坐起,竭力睁开了眼睛。
他努力使着眼色,想要说点什么,但海兽的毒素在他全身流转,他除了转动眼珠子之外,竟做不了任何事,而这时,床榻前的二人也恰好都背对着他,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神。
陆乘舟急得快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