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天边红彤彤的朝阳从海平面跃出时,在广陵城城主府大殿中等待已久的三位指挥使——红衣卫指挥使司空满、符甲兵指挥使杜同光,以及镇海卫指挥使宁斐,终于等到了陆铎公的接见。
陆铎公是一位分神期的修士。他童颜鹤发,面白须长,穿着一身压着燕羽灰法纹的白色法衣,一眼望去,颇有仙风道骨之意。
但此刻他的神脸色很不好看。这可能是因为他被这件突发事件搅了兴致,不得不从某些人肚皮上爬起来的不快,也可能是因为竟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动他的儿子的恼怒。所以他在殿内上座方一坐下,便沉声喝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我广陵城的三少爷竟会在广陵城内遇刺?!难道说我广陵城这么多的兵士,都是白养的吗?!”
“陆公容秉!”
第一个开口的是符甲兵指挥使杜同光。
符甲兵是负责广陵城陆地上安全的兵士,更是直属东方高我,如今东方高我遇刺,符甲兵指挥使杜同光首当其冲。
他紧张自辩道:“三少昨夜遇刺,实在是我等失职,然而在三少遇刺后,属下已第一时间排查出了刺客,现在正全城搜捕中,还请陆公息怒,给我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杜同光实在聪明。
在陆铎公这样的盛怒时刻,他半点没提昨日大小姐卢涵雁归宁、归元宗白玉京弟子入城、城内人员混杂难以管理的事,而是直接承认了错误,并点出自己已经查明刺客身份、请求将功补过的事,态度十分端正。这样一来,哪怕是看在东方高我的面子上,陆铎公也不会在自己三儿子刚遇刺的时候处置了他的下属。
陆铎公的怒气果然歇了几分。
他长长吐息,冷静了几分,沉声问道:“刺客何人?”
陆铎公这样说着,目光却望向了自己最为信任的红衣卫指挥使司空满。
司空满感到这道如实质的目光后,并不敢抬头,嘶哑的声音在殿内低低响起:“据杜指挥使指认,昨夜袭击三少爷的,应当是归元宗宫长老的弟子,沈辞镜。”
陆铎公眉头一皱:“什么叫‘应当是’?”
“这,这……”杜指挥使额上有些冷汗,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该不该开口。
谢非言便是在此刻出声的。
“听杜指挥使信誓旦旦,好似下一刻就会将刺客捉住一样……却原来杜指挥使根本就不确定刺客究竟是何人吗?”谢非言冷嘲热讽,与杜同光针锋相对。
镇海卫与符甲兵不和早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陆铎公对此并不放在心上。
更何况,谢非言的话也正是他的想法:刺客的身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应当是”?!
难道说这过去了大半个晚上,连刺客是什么身份都没查清吗?!!
这可是广陵城!殿下跪着的,可是符甲兵的指挥使杜同光!
如果他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到,那他有何脸面当符甲兵的指挥使?!
殿下,半跪着的杜同光汗如雨下,连忙说道:“陆公息怒,非是属下不够尽心,而是昨夜三少爷遇刺的时候,我等只在外戒备,并未见过刺客真容,只有在听到三少爷呼唤护卫后,才得以见到刺客剑光。由于刺客使的招式为归元宗剑法,再加上自三少爷遇刺后,沈辞镜也从其落脚的客栈消失了,所以属下合理猜测,袭击三少的人,正是归元宗沈辞镜!”
陆铎公身处上位多年,老谋深算,目光如炬,一听就知道杜同光隐瞒颇多。
而在这些隐瞒的事件中,最严重的一条就是——为什么直到东方高我呼唤护卫的时候,这群护卫才发现刺客的存在?
东方高我是广陵城三少爷,身边护卫成群,个个都是精锐,而他自身也不是什么庸手,动起手来动静非同小可。
但昨天夜里陆铎公非但没有感到什么异动,甚至这群护卫和守卫,也都是在东方高我叫人了,他们才如梦初醒……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这样的事?!
“你来说。”
陆铎公看向了自己最为信任的司空满。
红衣卫指挥使司空满肃声应下。
然而在他提到正事之前,司空满却说到了另一件事:在这位东方高我少爷遇刺的半天前,也就是昨日的下午,东方高我所处的水上行宫还曾发生过另一件事,那就是归元宗沈辞镜上门质问东方高我关于三年前天乙城谢家的灭门一案。
突然听闻这样一件事,殿内众人面色各异。
殿下,谢非言目光微垂,杜同光神色闪烁。
殿上,陆铎公眉头紧皱,满头雾水。
天乙城谢家?灭门案?这又是那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事?
司空满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三年前,在陆铎公与东方高我一行人途径天乙城时,东方高我曾经灭杀谢家上下一百余口,并在谢家家主的尸体上留下一柄剑柄上刻有“沈”字的剑。对于这件事,东方高自始至终都未曾遮掩,甚至他灭谢家满门的理由,都传得天乙城几大家族人尽皆知:
东方高我与沈家乃是旧相识,此次来到天乙城本是准备拜访沈家,谁知却听闻沈家最后的两位遗孤因为谢家谢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