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只是怎么走心也静不下来。
无论是谁知道嫡母当年可能对自己动手, 现在又动了第二次, 他做出什么举动来都不算得过激。
现如今皇帝不过是屋里踱步,这样的表现已经能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来夸他了。
只是他在屋里疾走了两圈, 面色还没平静下来, 就先看见一边的施忠福了,皇帝难免迁怒道:“你还不去!你拿着司礼监的腰牌,随时都能进出宫廷,难道要天亮了才肯办事!”
施忠福又是一哆嗦,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叫他不能不害怕, 虽然皇帝的怒气不是冲着他来的,可这两日子他难免有点忐忑,甚至还有点怕知道的太多被皇帝灭口。
“陛下,奴婢发现武阳伯一直在给佛慈庵供奉, 一年两千两银子,还有四盏长明灯, 直到陛下登基才减了些。”
说完施忠福小心抬头, 看见皇帝脸上的怒气里夹杂着一点疑惑,急忙又补充道:“佛慈庵就是宝印大师出家的地方,宝印大师——”
皇帝冷笑了一声,接上了施忠福的话,“就是太后身边的那个尼姑。”
皇帝坐了下来,方才激动之下他激出了一头的汗,现如今已经能稍稍冷静了, 戴公公这一“病”,尤其是跟皇帝以前生了一模一样的“病”,不用推测也该知道这不是病,而是被人下药了。
下药的人是太后。
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都有了解释。
楚王为什么会急匆匆的逼着礼部下聘。
甚至九哥被养成那个性子,都是太后故意的。
“她的心肠怎么能这样歹毒!”
皇帝忽然站了起来,“去请贺太医来,戴恩这是给朕挡了灾,叫贺太医——”
叫贺太医治好他?
皇帝想起自己当年都病了一个月,直接熬成了人干,戴恩快七十了……前两年还大病过,早已元气大伤成了人干,他如何能熬得下去?
这么一想,皇帝的语气又软了,他叹道:“罢了,贺太医已经出宫颐养天年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叫他进来了……让太医院好好看着他,该用什么药用,内库里还有野山参和百年的当归,别叫他太辛苦。”
施忠福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还没下去,就被皇帝叫住了。
“你去叫上六斤。”皇帝道:“不用遮掩了,人证物证一概都查清楚了,朕这次……要废了太后!”
皇帝既然不打算遮掩,那派出去的人手跟以前相比就有了天壤之别,观心殿被锦衣卫围住了,连送进去的饭都要一一查探,不仅仅要检查装菜的盘子盒子,连米饭都要锦衣卫拿筷子拨开,汤也要搅一搅,生怕里头藏了什么东西。
太后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纵然是她跟康平帝两看生厌的时候,宫里也没有人敢这样下她的脸。
这还不够,宫外头也是一样,太后娘家也被围了起来,当年皇帝生病前后每一个人的去处,还有公中的账本,来往的人家都给查了个清楚。
“哀家要见皇帝!他这是要弑母不成!”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戴公公在乾清宫中毒,所有的证据都直指太后。
“您歇一歇吧。”奉命前来看守太后的曾太监幸灾乐祸的劝道,他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陛下日理万机,您既然自诩是陛下的母后,也该体谅体谅陛下才对,怎好用这样小事来打搅陛下?”
“您该盼着陛下好才对。”
“哀家要见皇帝!”太后一遍遍的叫,一遍遍的拍着桌子。
曾太监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是刚到观心殿的班房,他还没坐下,就看见一脸阴沉的皇帝快步走来。
皇帝一个人都没有带,也没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又或者朱红的常服,不过一件简单的青色直身,连花纹都没有多少,腰间的革带甚至是灰色的。
手上也没有灯笼,在昏黑的夜色下,几乎跟夜色融为了一体。
这明显是私下过来,不想叫人知道的意思。
曾太监急忙迎了上去,小声的叫了声“陛下”,也不多说什么,身子一侧,皇帝二话不说就进去了。
太后刚搬到观心殿的时候,身边还有二十个人伺候,不过前儿皇帝要彻查此事之后,殿里就剩下两个宫女一个太监了。
皇帝踢开殿门走了进去,屋里的人看见皇帝,虽然面上没什么惊慌的颜色,只是彼此对视一眼,都低着头出去了。
“你终于肯来见哀家了!”
太后的语气中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庆幸,不过皇帝察觉到了。
“我母妃当年的病,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太后一愣,怒道:“是许氏贱婢诬赖哀家!”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她什么都没说……她连我母妃见都没见过,一晃七八年过去,朕连当年的诊脉记录都没叫人查过。”
皇帝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当年你是太后,一直无所出,宫里的孩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生,朕还以为你真的贤良淑德。前头两次朕一直容忍着你,可没想叫你害了戴恩去。”
“其实你一直心狠手辣,你把九哥养成那个样子,你对得起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