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二刻,张忠海找到了六斤, “娘娘请您去一趟。”
司礼监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有人看着戴恩,有人看着施忠福。
戴恩年纪大了, 眼皮子也是松的, 耷拉下来把眼睛挡了一半,谁也看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施忠福脸上倒是露出点幸灾乐祸来,还狠狠踢了一脚身边的小太监,“愣什么!若是把墨汁滴在折子上,我扒了你的皮!”
六斤放下手里东西, 又同跟着他的小太监说了些什么,理了理衣服,跟着张忠海出来了。
张忠海的野心,充其量只支持他打算一直牢牢保持着长乐宫总管太监这个位置, 对于司礼监,他暂时还没那个打算。
所以对于六斤来说, 既然是没有利益冲突的人, 总是能带着一点善意的。
只是私下说主子怎么样,也不是太监该干的事儿,所以张忠海只提了一句,“娘娘一向和善,魏贵太妃这两日总来陪她说话。”
听着没头没尾的,两句话也不太搭嘎,不过说到这份上, 已经足够了。
六斤轻轻嗯了一声,跟着张忠海到了长乐宫。
许元姝坐在前头明间里的宝座上,六斤上前行了礼,叫了声“娘娘”。
许元姝原本的打算,就是把六斤一直留到皇帝回来,这宫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最后能决定的只有皇帝,他们要做的也只是叫皇帝知道。
“前两日公公去给先帝扫墓可顺利?”许元姝一边问,一边拿起茶杯来抿了两口,再一看六斤,许是去祭祀累着了,看着有些憔悴,一会儿皇帝回来肯定是要问话的,还得叫他歇一歇。
这个时候六斤自然是不能回话的,可是等许元姝放下茶杯,她又说了,“怎么不给六斤公公上杯茶?再给他搬把椅子来坐一坐。”
张忠海应了声是,又有小太监和宫女过来,上茶的上茶,搬椅子的搬椅子。
只是看见六斤毫不客气就这么坐了下来,张忠海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来。
不过这么看……六斤一点不心虚的样子,八成还是魏贵太妃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先帝去了快一年了……”许元姝叹道,“你跟我好好说说。”
“奴婢是一早出宫的,先去齐王府带了郡主跟世子两个,然后——”
所以这事儿还跟霏霏跟恭越有关系?许元姝一点点听着,时不时的端起茶杯来抿两口,又问两句。
待六斤说完了祭拜,许元姝又道:“先帝去了不过一年,魏贵太妃既是主子又是长辈,我听宫里人说你对她不敬,可有此事?”
张忠海就在一边陪着,原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进来说两句话冷一冷再敲打敲打就算完事儿,没想能这样直接的问出来。
原本他还是松松散散的站着,听见这话,只觉得身上寒毛一竖,整个人都警醒了。
“娘娘。”听见这样的话,六斤是不可能继续坐着了,他起身行礼,“娘娘,这流言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听着倒是没什么,他态度倒也恭敬,可仔细想想,他一张口就说这是流言,那为了流言找他过来的娘娘又是什么?
张忠海忍不住就想咳嗽了。
许元姝笑了笑,道:“流言?”她又指了指椅子,拿腔作调道:“你坐,站起来做什么?既然是流言,我要问问你,早上你跟魏贵太妃说了什么,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出来?”
六斤眉头一皱,道:“娘娘,这……”声音听着很是犹豫,像是不想告诉她。
许元姝冷笑一声,直接站了起来,道:“我原先替你——既然这样,你等着皇帝问你吧!”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张忠海,“走!叫他一个人好好反省反省!”
原本就是临近申时,皇帝来回的动静许元姝早就烂熟于心,她这一出来,就正好跟回来的皇帝打了个照面。
“陛下。”许元姝福了福身子,告状了。
“……想叫他来问一问的,没想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脸的委屈,倒是我成了恶人了……”
皇帝笑了笑,道:“他原本嘴就紧,你问不出来倒是也没什么奇怪的。”
许元姝瞪他一眼,道:“我先去吩咐晚饭了。”
皇帝到了前头正屋,想了想先叫跟着的太监下去了。
六斤看见皇帝进来,急忙上前行礼,皇帝说了句免礼,走到上头坐了下来,这才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魏贵太妃下午还宣了太医。”
原先当皇子的时候,皇帝还有点得过且过的心理,不过当了皇帝就不行了,若是皇帝也这么来,那小事儿就得给拖成大事儿,所以但凡有个什么不对的地方,那是一点都不能拖的。
六斤面上有些犹豫,犹豫里还有点痛苦,“陛下……奴婢前两日去祭祀先帝,有齐王府的郡主跟世子同行。”
这事儿皇帝知道,当下嗯了一声,不过潜意识里还浮出一个念头,方才元姝说怎么问他都不说来着。
“郡主跟世子看着有些憔悴。”
皇帝对这两个孩子印象不是太好,尤其是上回进宫闹得那一场,再加上先帝那个被荣亲王害死的嫔妃,他对先帝的所有孩子都有点忌惮。
哪怕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