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姝的声音不大, 语气里一点责怪的意思都听不出来,就像是再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一样。
不过恩敬还是打了个寒颤, 原因无他,宫里的娘娘们都是这样的说话的。
许元姝见过皇后, 又在承乾宫跟翊坤宫伺候过, 她深蕴此道。
梅红喜看了恩敬一眼, 道:“你先出去。”
恩敬为难地看了许元姝一眼, 行了个礼出去了。
许元姝眉毛挑了挑, 这就有意思了。
恩敬是谁?是换了她鞋子的那一个,所以恩敬这是自知跟她和解无望, 所以打算投奔梅红喜麾下跟她打擂台吗?
许元姝目光在梅红喜身上上下移动,虽然是六月的晚上, 不过在这样的目光下, 梅红喜露出来的皮肤上起了细密的小红疙瘩,面色也开始不太自然了。
许元姝正要说话, 余光看见王爷眼皮子动了动, 手指头似乎也轻微的勾了勾, 好像要把被子再拉一拉,把身子全部挡住。
他醒了倒也不难理解,虽然是病得虚弱,但是这十几天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隔一日便是高热半昏迷状态, 而是整日的低烧, 人有些昏沉罢了。
梅红喜脱了他的衣裳, 她进来也有些动静,再加上又说了几句话,王爷若是不醒才奇怪呢。
至于为什么他醒了却依旧装着睡着……
大概是无力反抗,醒了更加难堪吧,又或者伤心于屋里人背叛他,放了不相干的人进来。
不过他既然醒着,那许元姝的策略就要变一变了。
她不说话,目光依旧落在梅红喜身上。
一个衣服整齐,因为太子孝期,穿得分外的端正,还都是略带暗沉的颜色,显得很是严肃。
一个只穿着肚兜亵裤,肩膀胳膊后背,甚至一截腰肢都在外头露着。
梅红喜越发的紧张了,身上打着冷颤,头上却出了一圈细汗。
“娘娘……”梅红喜服了个软。
许元姝依旧一言不发。
正如魏妃所说,这几个人都是她的挡箭牌,纵然收拾起来很容易,压制她们更加不是什么难事。
就凭梅红喜今天干的这个事儿,撵出门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就是把她杖毙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是不管在宫里还是在别人的后院里,能笑到最后的人都是走一步看五步的。
她不能图着一时的爽快就把这些人收拾了,不然等到正妃进门,倒霉的就是她了。
况且就凭王爷那个性子,无非是说几句软化,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虽然可能逃不了惩罚,但是实际上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所以她为什么要做“恶人”呢?
梅红喜终于支持不住了,她跪在了许元姝面前。
“娘娘,妾身——”
欲语泪先流,梅红喜直接哭了出来。
“妾身八岁进宫,幼年的时候蠢笨,没被娘娘挑中,只能在六尚局下头做些打扫的活计,年纪渐长,娘娘们又都想要刚进宫的带回去慢慢培养,我就更加没人要了。”
“后来上头的女官看我老实,就推荐我去了教喜所——”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老实?这也好说自己老实?这分明就是心比天高,身上却没有一件出彩的地方。
许元姝余光注意着王爷,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教喜所的宫女们都是十**岁上下,年纪不小,长得也不好看,就是怕皇子们上心,为了学习如何伺候皇子,我、我们都是被棍子破的身啊——”
梅红喜压抑着哭了起来,“妾身想要一个孩子傍身,就是将来——”
“你不要再说了!”许元姝飞快的打断了她,若是被她说出来“就是将来王爷死了”,王爷心里一定会有芥蒂的。
虽然现在是小事儿,但是难免不会被人利用,将来更是有可能成为溃堤之蚁穴。
再者性格是会变的,等到他出宫建府自己生活,他这个性子又能保持多久?她在戴公公手底下吃过亏,所以现在更要做得滴水不漏,一点小细节都不能放过。
“王爷还在养病,你也是个可怜人……”许元姝叹了一口气,“今天的事情我就当做没有看见,你穿上衣服出去吧。”
“娘娘!”梅红喜又哭了几声,可惜许元姝无动于衷,“你出去吧,把恩敬叫进来。”
见许元姝一点都不为之所动,脸上更是冷得吓人,梅红喜哭哭啼啼的穿好衣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许元姝重重叹了口气,叹给尚平听的。
她缓步走到尚平床边,能看见他眉头皱了起来。
许元姝轻轻叫了两声“王爷”没得到回应,又叹了口气,拿起衣裳,似乎是相帮他穿上,只是她刚碰到尚平露在外头的手臂,就轻轻地呀了一声,又把衣裳丢了。
这番动作还是跟吴妃学的,纵然是连儿子都八岁了,吴妃当年面对皇帝依旧是害羞的。
而且在皇帝身子还好的时候,他明显很是受用。
接下来许元姝又微微偏着头,不管王爷能不能看见,又帮他把被子盖好,期间难免偶尔碰到肌肤,又是小声的惊呼和不自觉加重的喘息。
恩敬进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