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姨娘的声音,许元姝脸色一沉,只是玉珠不在,莞花还没她高,别说拦着人,就是进屋里伺候也都还有点紧张。
不过……想必母亲还在祖母屋里,不然陆姨娘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就来了。
看见陆姨娘拉着许修成的手进来,许元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陆姨娘坐了下来,伸手把许修成往前一推,道:“你们两个真是亲姐弟,你昨儿生病,成哥儿也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儿早上才睡着。”
许修成叫了声姐姐,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许元姝看他粉白着一张脸,眼神飘忽不定,精神好极了,就知道这不过是陆姨娘随口一说罢了……她都这么随口说了好几年了。
什么“姨娘想你想得哭了一晚上”。
还有“姨娘抱着你留下的衣裳不放手”。
又或者“只要你好好的,姨娘愿意吃斋念佛一辈子”。
许元姝再也不会相信了。
“姨娘,”她嘶哑着嗓音,问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好骗,陆姨娘显然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因为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快维持不下去了。
“你这孩子。”陆姨娘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又推了许修成一把,道:“成哥儿专门来看你,你怎么不跟他说说话?”
许元姝瞧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嗓子,“我都这样了,姨娘叫我说话?我竟不知道姨娘是为了我好,还是想让我早点废了嗓子。”
她的嗓子沙哑极了,就好像什么东西给划破了一样,听起来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你这孩子。”陆姨娘又笑了,“总是这样认真,快别说话了,你们两个一母同胞的姐弟,你又是姨娘亲生的,姨娘看见你就满意了,你好好歇着。”
许元姝这会儿对莞花挺满意的,小丫鬟也有小丫鬟的好处,胆怯更是有胆怯的好处,要是换了玉珠,茶点早就端上来了,可是莞花紧张地就在一边站着,别说茶点了,她连那声陆姨娘都没叫出声来。
屋里安静了下来,许元姝扫了一眼许修成。
这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今年八岁,是父亲的长子,比母亲生的许修志大了一岁。
当年陆姨娘先生了儿子,父亲年过三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虽然是庶子,但是祖母高兴之下依旧赏了陆姨娘不少东西。
没过两个月,母亲也被诊出来有了身孕,十个月过去母亲也生了儿子,祖母就更高兴了,又说陆姨娘有福气,一带就带来了两个儿子。
祖母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谁都没放在心上,除了陆姨娘。
她见人就不住的说什么老太太赏赐她东西,然后再把老太太说她有福气,带来两个儿子的话说一遍,最后再热泪盈眶的感谢老太太感谢母亲,再说自己一定好好伺候老爷,给许家开枝散叶。
可惜这些话都不是真心的,若是她真有给许家开枝散叶的心思,当年就不会差点把自己养死了。
或者说……开枝散叶,在陆姨娘的眼里,女儿是不算在枝叶里头的。
母亲也看不上陆姨娘,许元姝还记得当年母亲安慰过她。
“虽然外头人人都说志哥儿是陆姨娘带来的,可是母亲知道,志哥儿是你带来,母亲养了你之后才有了身孕,你看,志哥儿冲你笑呢。”
“元姝,元是始是首,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是我第一个孩子,你记住了。”
许元姝觉得她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场面。
母亲刚刚生产完就把她叫了进去,给她看怀里的弟弟,许元姝还记得那是个下午,金黄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极了。
一想到母亲,许元姝嘴角就翘了起来。
陆姨娘明显会错了意,她又推了推许修成,道:“快跟你姐姐多说几句话,你一来你姐姐就开心了,可见是亲姐弟,没事儿了也多来看看你姐姐。”
她看着许元姝,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
许元姝是庶女,在家里得靠兄弟,就算是嫁出去了,有个有出息的兄弟,她在夫家的才能站得稳。况且许元姝眼已经十三岁了,没两年就要出嫁,若是再不拉拢成哥儿,可就没机会了。
陆姨娘一边想,视线就落在了多宝阁上,看着朴实无华的青玉碗,五彩牡丹缠枝的小花瓶,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几乎变成了透明的,八面的紫檀木桌屏,每一面上都是银累丝的孔雀,中间还嵌着珍珠——
她这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就这么大的珍珠,一颗怕就得好几两银子,陆姨娘的眼睛亮了起来。
“姐姐。”许修成叫道,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两个没怎么相处过,许元姝一直养在孟氏膝下,许修成又被陆姨娘看得紧紧的,平日里见面,许元姝也是除了打招呼一个字儿都不带多说的,所以虽然有陆姨娘的嘱咐,但是许修成除了叫姐姐,就再没有第三个字儿了。
许元姝被他们两个联手从美好的回忆里拉了出来,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她嘶哑着声音道:“有空还是要多读书的好,我像他这个年纪,三百千和幼学也是读完了的。况且我五岁前可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
这是讽刺她不识字儿?不会教孩子?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