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沈清弦愤怒的不是孙氏, 而是他自己。
若非他这般大意, 顾见深又何必这样疲倦?
他明知道小卫深尊敬太后, 不可能荒废她布置的“功课”,他竟也不给他寻找解决的办法。
诚然抄经书毫无益处, 可这么小的孩子又懂什么?他不过是在认真完成亲近之人布下的任务,生怕有一点儿做不好就惹人不快。
他希望孙氏对她好, 希望沈清弦对他好,所以哪怕看不懂经书, 理解不了儒道, 却也会认真去做。
怎会如此招人疼!
沈清弦真是怎么都没想到,没了记忆的顾见深是这样的。
沈清弦耐下性子, 一直守到小皇帝把所有经书抄完,而这时已经过丑时。
小卫深疲惫地上床,几乎是沾床既睡。
可惜卯时他又得醒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睡得如此少, 怎能不消瘦?这样持续下去会影响身体发育,会对他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沈清弦叹口气,出了宫。
等到下午, 他自请入宫,顾见深又迎了出来,还是那副开心的模样。
沈清弦心里发酸,却也只能说道:“陛下, 小心受寒。”
顾见深道:“没事,我身体向来好。”
想想他那细瘦的胳膊, 沈清弦心里叹息,他对他说:“龙体乃国本,还望陛下珍重。”
顾见深笑道:“朕明白。”说着他眼睛明亮耀眼,似是很开心于沈清弦对他的关怀。
沈清弦只觉更加心疼,他们进了屋,例行问了书卷上的道理。
说完之后顾见深便面露不舍,大概是以为沈清弦要走了。
沈清弦稍微听了下,发现外面没什么动静后便压低声音说:“陛下,臣这儿有一强身健体的法门,您想学吗?”
顾见深眸中极快闪过一丝郁色,但很快他便一脸期待地看向沈清弦:“嗯!国师要教我吗?”
沈清弦眸色温柔,轻声道:“陛下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好生练习,日后必能大成。”
他这般说着,顾见深自然是越发欣喜,立马便想学习。
沈清弦小声说:“这口诀您先记好了,具体的吐气吸纳,我会再慢慢教您。”
顾见深乖巧点头:“好!”
沈清弦本不想如此着急地传他修行之道,但顾见深如今的处境实在太差了,身体如此孱弱,再不调养,日后可就无法纠正了。
他这法门其实很一般,适应于普通凡人,若是顾小深好生练着,待到成年时至少会是沈皇后那般体质。
这对普通人来说也足够了:耳聪目明,百毒不侵。若是修习些外功,还能有不错的身手!毕竟当年的沈皇后虽看似柔弱,其实连大内高手都奈何不得她。
身为帝王,本来就比常人要操劳得多,也会遇到更多的危险,与其事事倚仗别人护卫,还不如靠自己,所以提前打好身体基础也没坏处。
只是顾见深如今时间太紧,不提那经书……单单是他给他的书卷也够他看的。这般想着,沈清弦便打算放慢儒道的教引,先好生为他巩固身体。
小皇帝实在聪颖,沈清弦将繁复的口诀说了几遍,他便一字不差地记下了。
只是记住却也不成,沈清弦又细细讲给他听。
这其中道理却是很难领悟的,顾见深听得频频皱眉,沈清弦问他:“哪里不懂且说与我听。”
顾见深摇摇头,眉心紧拧着,似是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道法于凡人便是这般,一般人都听得到,聪慧得也能记得住,可是理解起来却极其困难。
如此浅显的道法,顾见深这般悟性极高的都已如此吃力,可见修道一事,真的不能强求。
不过沈清弦也没想让小卫深真正入门,不过是想让他利用吐气吸纳和静心打坐来调养身体。
沈清弦怕顾见深枯燥,说道:“这修行虽艰涩,但对陛下日后却是大有好处的,希望您能勤修不辍。”
顾见深又打起精神,吃力地学习着。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沈清弦又问:“陛下,最近太后娘娘还有给您布置功课吗?”
顾见深笑了下:“母后盼我前程,自是要布置的。”
沈清弦又问他:“那您如今明白那千化经了吗?”
以前这话他是不适合问的,但如今顾见深看了那般多的儒家的治世之道,想必也该有些见解了。
只听年幼的小皇帝说道:“千化经讲的是轮回因果,不可造业。”
沈清弦继续听他说着。
顾见深便又道:“可我身为帝王,又如何能不造业?不造业又该如何造福百姓?修自身固然重要,可天下万千百姓尚在苦海,我又怎能兀自高飞?”
沈清弦眼中带着赞许:“陛下大善。”
顾见深想了下,又垂眸道:“母后心中念着我,只想我好,所以希望我抄经后领悟真理,可以放下负担,宽慰自身。”
她只是想让你失去当皇帝的资格。当然这话沈清弦不能说,顾见深如此信任孙氏,又这般渴望来自于母亲的关爱,他又怎好戳破这本就脆弱不堪的小水泡。
沈清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