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震天响的鞭炮声。
这一下就像晴空打旱雷似的,几个姑娘手一抖,全把碗碎了。
鸳鸯好险抱住了碗,“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那鞭炮声盖住了她的声儿,也没人顾得上她说了什么。
风里飘来硫磺味,老太太也不要人扶,自己拿了拐杖,抬腿往外头去。
黛玉被那酱汁污了鞋面,却也顾不上换,快步追上外祖母,小心护卫在她身侧。
探春、惜春的裙子都脏了,丫头们张罗着快快换过,也迈步往二门上听消息。
凤姐却不敢偷闲,她一面嘱咐鸳鸯带人去照顾贾母和黛玉,一面去预备大红灯笼和喜钱。
这鞭炮一响,甭管是个什么名次,一甲里是没跑了!
妇人们不好抛头露面,老太太年高位尊还好些,黛玉是个没出阁的年轻小姑娘,却不能坏了名声。
老太太叹一声,嘱咐黛玉站住脚,自个带着丫头们往大门去。
御马游街才刚开始,还不曾路过宁荣街。
林之孝请她先在门内茶房里稍坐,老太太却总不理睬,林之孝没法,只得躬身伺候在老太君身后。
鸳鸯给老太太系上披风,忽听她道:“跑快些去把姑娘们的帷帽、春兜取来,她们兄弟的大日子,瞧瞧也无妨。”
鸳鸯一愣,匆匆应声“哎”,折身就往二门去。
紫鹃听了信儿,话也顾不上给姑娘回一个,拔腿就往园子里去。
她们这些近身伺候姑娘的大丫头,和这府里的二小姐似的,比那小官家的女儿还身娇肉贵些。
紫鹃头回这样不顾体面地疾奔,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喉咙疼的像火烧,一双腿儿却怎么也不肯停下。
老太太已松了口,姑娘若是见不到宝玉跨马游街,便是一辈子的憾事。
“春兜?”
雪雁见她疯婆子似的跑进来,吓得针都掉在地上,“这个还没做完呢……”
紫鹃把那东西一夺,又风风火火出去了。
春纤被紫鹃那模样吓得没敢说话,等人走了才问:“紫鹃姐姐这是怎么了?”
雪雁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包袱,里头整齐包着七八个兜帽。
有一年宝二爷给姑娘做生日,夜里风凉冻红了姑娘耳朵,她便每年都做上一两个。
“这里多的是,也不让人把话说清楚!”雪雁跺跺脚,提着包袱往外追。
姑娘戴着那样的帽子,王嬷嬷知道了可不得念叨死她。
紫鹃脚程快,先一步送到。黛玉也没看那春兜什么模样,戴上便出了二门。
其余姊妹却犯了难。她们寻常不出门,谁会预备那东西!
雪雁小心翼翼站住脚,探头瞧一眼二门外的景色,低声问:“三姑娘、四姑娘,这是怎么了?”
惜春眼尖,一眼瞧见那包袱里露出的帽子,立刻抬手抢过一个,戴在头上高高兴兴往外头去。
探春眼一亮,也跟着惜春有样学样。
“三姑娘!”雪雁把探春拉住,“给我们姑娘带一个好的去……”
马蹄哒哒响在御街上,有时路过那多情娘子的楼下,便有抛花掷果的旖旎风流。
悟空领头走在最前,身上系个大红的绸花,坐在高头大马上,自觉有些新郎官迎亲的意思。
状元爷总比旁人有吸引力,他又生得俊俏,加诸在他身上的媚眼便更多些。
只是那鲜花香果像是中了邪似的,明明是朝他去的,却偏偏砸在那榜眼、探花身上。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力气忒大了一些,探花郎一个不小心,竟被那果子砸个乌眼青。
这探花郎虽不曾明文规定过,却也算约定俗成,通常都要在一甲里挑个相貌最出彩的来做。
这里头样貌最好的便是贾宝玉,他与榜眼还暗自窃喜了一番。
虚名哪有实在的名次好!
谁知圣上却道:“这小贾卿乃太师弟子,太师当年便是探花郎,小贾卿合该青出于蓝才是!”
于是御笔一挥,这贾宝玉便点了状元。
而今的探花郎本就不及状元才貌,又被果子损了面相,瞧着更不是滋味。他心里欲哭无泪,却只能强撑着骑在马上。
前头就是宁荣街了。
悟空轻轻按住马头,其后那三百多匹马竟也跟着放慢马蹄,缓缓走在宁荣街上。
这速度也只比八十老翁强一点,状元公不催马,他们却也不敢催,只得这么磨蹭着往前头走。
“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已能远远瞧见,寒门里出来的没见过富贵,已被那门前一对大石狮子震住了心神。
悟空目光在那三间兽头大门上逡巡,忽见大门从里打开一条两人宽的缝隙。
飘逸灵巧的袅娜娇女搀扶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仰脸在街上不住的张望。后头还藏着两个华服的女子,只在衣角缝隙里偷偷地瞧。
“嚯!”
探花郎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骑在马上,眼风偷着往那少女面上瞧。
状元郎一骑当先,后头各人排成两列,方位上他便是离那国公府最近的一个,看得就比旁人更清楚。
这小姐瞧着身量至多袅袅十三余,头上虽带着帽,那泻下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