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还来不及,哪管二房儿子死活。只凤姐顾念表姐弟的情分,陪着老太太落了一回眼泪。
贾母想起孙儿小小年纪就去那死人堆里,捂着心口哭一阵,又教送信去给梁衡和冯紫英。他们一个在御前,一个在军中,都能活动着把宝玉保全下来。
他这都是为了玉儿担心父亲,才要偷偷随军的!
贾母抽泣一声,缓缓道:“只要宝玉能活着回来,就是豁出老脸去、由着他入赘林家,也要把他和林丫头的亲事做成了。”
他素日待黛玉什么样子,贾母看在眼里,只顾念着女婿要招赘入门,不得不绝了心思。但宝玉为了林丫头连命都不要了,再让他看着黛玉和旁人成就姻缘,岂不是要活活逼死他!
凤姐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叹气。
林妹妹如今病着,这一个又去了那刀剑无眼的地方,可真是一对冤家。
夜已深了,贾母惦记贾兰和贾荀两个小的,不再让她们陪着,吩咐自去洗漱安歇。
鸳鸯服侍着贾母躺下,取了热布为她敷眼睛,听着老太太不住地念经,跟着祈祷起来。
若是上天保佑,让林姑老爷和宝二爷平安归来,两个玉儿真成了亲,入不入赘又有什么打紧。
老太太每日诵经祈福,邢夫人不得不跟着也做做样子,凤姐操持着阖府琐事抽不开身,李纨便带着小姑子们抄经念佛。
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举家去庙里请香,更有三日施粥放粮,贾母犹觉不足,钦点林之孝带人往京郊各处修桥铺路,只求贾赦三人能平安归来。
黛玉一直病怏怏躺在床上,偶尔和姊妹们一处说说话,言行举止都不如从前灵动,众人只当是忧思所致,也不见怪。
雪雁紫鹃两个心里存疑,又说不出什么,只得尽心照顾她的身体。
梁衡领着殿前司护卫天子,却也请托各处好友打点军中。冯紫英的父亲领着兵权,又是一员老将,在军中情面广,也有话捎去前线。
如此过了两月,前线军情入京,天子展信瞧了,只说大军已抵茜香国,还在与女王交涉。
梁衡另有军中好友寄回的书信,他也来不及拆看,下了值就匆匆往荣国府去。
谁知冯紫英快他一步,已将消息带到。
“赦世伯协管着战船器械,并不在前头厮杀,他已各处问过,没有见到宝兄弟的身影。不过我父亲的部下也有出征的,听说是有个俊俏小郎君,还立了不少军功呢。”
宝玉才十二三的年纪,和那些人高马大的骁勇汉子身形不同,他又生的一副出众样貌,真要找起来并不难。
贾母听说真在军中,跺脚直说“孽障”。她们这些时日还心存侥幸,只当他是出去玩耍了,差点没把京城翻个遍。
“可知有无受伤?他这样的年纪,弓都拉不满,真能上阵杀敌?”
冯紫英也拿不准,又怕说错话让老太君担惊受怕,正想着措辞,外头就报:“梁大人来了。”
梁衡这人他是听父亲说起过的,年纪轻轻官居二品,又受圣上信重。只要他不犯糊涂,眼见的前途无量。
听说还和这府里二姑娘还订了亲事。
梁衡那信就比冯紫英说的详细一些。他那好友也是碰巧,见着队伍里混入一个面如傅粉的小公子,拿不准是哪位将军的后人下场历练,又怕是什么细作,便把人拘在帐篷里细细查问。
那人自言是荣国公的后人,姓贾名宝玉,因那被擒的太师林大人是他授业恩师兼姑父,一时情急才背着家人参军。
荣国府诸事他都应对得出,不想作伪。因军船已开阀,不好再送他回去,试过他身手后便把他编入队中,当真带他上前线厮杀攻城。
“林大人已毫发无损地救出来了,还是宝兄弟带人去救的。”梁衡慨然一叹,“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宝玉这也是个奇功啊。”
姊妹们在内间听了,只觉是听天书。这个人当真是每日与她们调笑玩闹的宝玉吗?
贾母却激动地老泪纵横,“没想到国公爷去后,我贾家还能出这样的贤孙,当真是祖宗保佑啊!”
梁衡两人也是啧啧称奇。原本看着贾家是要改换门庭、走文人清流的路子,谁知突然起了战事,竟让宝玉一个小少年在军中崭露头角。
他既通诗书又能上阵杀敌,说不得还能成一员儒将。
贾母放了一半的心,又怕他缺个胳膊腿儿的,仍是每日各处求告神佛。
飞琼儿每日都被福祉加身,不由苦笑。大圣爷去办大事抽不开身,命他顶替那贾宝玉参军,他原本还怕沾染因果,不想这么快就得了福报。
这家的老太太心是真诚呐!
那林大人倒是起过疑心,不过他也算熟识林如海脾性,尚能遮掩过去。
这一番历练下来,他已多有感悟,勉强找到了自己的道,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成绩。
想起那高傲的心上鸟,飞琼儿只能奋力进取了。
黛玉的生魂游荡在灌愁海,每日除了和钟情大士饮茶论诗,便是独自驾船出海。
她心底有种微妙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你想回去吗?”钟情大士递过船篙。
黛玉摇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