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拜见老父,但有北静王这个外男,便不好让她出来了。
鸳鸯领着林如海往园子里去,北静王眼睛一转,又和贾母说起家常话。
“王妃这一病,总是不见好。她精神不济,也不敢再让她劳累,府里没有人操持,竟是一团乱。”
贾母听着不对,凝眉在他脸上一瞧,笑道:“王妃年轻,又只是些许小毛病,将养几日总会好的。”
府里迎春已许给了梁衡,探春惜春两个还小,不足相看婚配。他就是再娶十个八个王妃侧妃,也和自家不相干。
因是国丧里,不好宴客,北静王看着天色将暗,忙起身告辞。
悟空跟着贾赦两兄弟去送客,见人上了银轿、渐渐出了宁荣街,这才折身往回走。
贾政好容易逮到悟空,忙教训道:“王爷礼贤下士,又看重你。你少在园子里厮混,多去北静王府走动走动,往后必然会受益终生。”
悟空垂着头,眉间隐有戾气。
“母亲说了不让你再管教宝玉,少给他出这些馊主意。”贾赦拍拍袖子,回大房去瞧乖孙子。
贾政被他一呲,也不好再多嘴,愤愤回了书房,照旧把贾环提来教训。
潇湘馆里,黛玉偎着父亲的肩膀哭一回,又殷殷嘱咐他保重身子。
她列了长长一串药单,递到父亲手上,“这些丸药都是父亲常吃的,还有那避瘴防虫的、消暑解气的,都要备齐。”
林如海抚抚她的鬓发,“父亲记着了,玉儿也要谨记保养身子。”
老太太吩咐了厨房备下饭菜,让他们父女在潇湘馆用饭。
夜幕挂上一轮小月,黛玉送别父亲,朝怡红院看一眼,心底微觉纳闷。
他竟不来送送父亲,又闭着门不来寻自己说话,实在不符他的脾性,当真是蹊跷。
她问紫鹃:“宝玉在前头,可是挨了二舅舅的骂?”
“老太太三令五申不教二老爷骂他,谁敢给他气受。”紫鹃摇摇头,猜测道:“许是因北静王在,一直应承王爷,有些乏了。”
黛玉不放心,打发雪雁去寻小红说话。
小红正在院子里纳凉,看小丫头们三三两两在蔷薇架下叙话。那井里凉水湃过的西瓜开了一个,切成小块放在白瓷盘里,随吃随拿,倒也自在。
“雪雁姐姐。”
自家二爷常往潇湘馆去,连带的怡红院的丫头们也和她们混熟了。小丫头们见雪雁来,忙拉着她吃西瓜。
雪雁拈了一片在手里,和小丫鬟们笑着说了两句,便去小红那处坐着。
小红白日里染了暑气,有些无精打采,见了她来,笑问:“太师可是走了?”
雪雁把西瓜递给她,“姑娘哭了一场,已把老爷送出去了。”
她朝那亮着的窗子一望,问道:“宝二爷读书呢?”
“送了北静王爷回来,就一直闷在书房里。二爷不叫饭,咱们也不敢去问,只能在灶上热着汤,预备他饿。”
“这是怎么了?”
雪雁见惯了悟空在自家姑娘面前逗乐的模样,都忘了他也会有不高兴的时候。
小红记着袭人几个的下场,一直不敢僭越,便摇头道:“二爷不说,哪敢去问呢。”
雪雁回去把话报给黛玉,见姑娘蹙着眉,也跟着烦恼起来。
“要不姑娘去瞧瞧?”宝玉见了姑娘,必定就高兴了。
紫鹃轻轻拍她一下,嗔道:“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哪有姑娘家大晚上去爷们院子的?”
黛玉记挂着此事,夜里便睡得不大安稳。雪雁听着她在里间翻来覆去,便披衣去她榻边说话。
“老爷有禁军保护,又是上朝使者,必然不会有事的。至于宝二爷那里,明日姑娘见到了,再问他也不迟的……”
黛玉面朝里,也不看她,只闷声道:“我晓得的,你快睡吧。”
雪雁无法,只得又回去睡了。
悟空躺在潇湘馆的屋顶,听着黛玉幽幽叹气的声音,掐诀勾个瞌睡虫,朝那屋内一扔。
黛玉心里烦乱,正躁郁间,忽地升起一阵困意,一个哈欠还不及掩手遮住,转眼就沉入梦乡。
梦里悠悠荡荡,竟又到了那灌愁海。黛玉四处张望一遍,也不见那钟情大士撑篙而来,便低头褪下丝履,往海里踏浪玩。
这海水乌黑,本该是让人惧怕之物,黛玉却无端觉得喜欢。她难得起了淘气的心思,两只手拉着裙子,赤脚在水里踢踏旋转。
等她玩的累了,便坐在海边休憩。那沙里忽地钻出一只红壳的小螃蟹,威风地朝她招招大钳子。
“你想夹我的脚不成?”
黛玉在它背上点点,见它并不张开钳子,便把它托在掌中,仔细地端详。
这小螃蟹的壳还有些软,乖巧地盘在她掌心,两只眼睛突在外头一动不动,有些呆头呆脑的。
黛玉不由道:“果然还是小猴子更可爱一些。”
话一出口,她便想起去年生辰吃桃时,那个泼皮仿佛也说了这样的话,不由红了脸颊。
那小螃蟹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横着爬出她手心,自顾自往海水里去,渐渐看不见了。
黛玉听着海浪声,正要把鞋子趿上,一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