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每日领着他们侍弄花草,排布园子。
姑娘们在大观园里住惯了,每日所见之景,都是为取悦皇家而精心雕琢的,见识品味便渐渐都高雅挑剔起来。
但林家这园子,巧就巧在有一片梅林,而大观园里只栊翠庵才种了梅花。
这也是贾母他们这些富贵人家的一点忌讳,嫌那梅花谐音不好,恐坏了自家运道。
天上日头好,昨日一点薄雪早就化了,湘云便道:“合该大雪天再来的。”
众人笑她一通,自去那林子里赏花。
那近百棵梅树,俱是从姑苏家里运来的老梅,花匠巧手侍弄活了,个个遒劲盘错,缀着傲雪凌霜之花,别有嶙峋凄艳之意。
惜春一时技痒,拉拉黛玉袖子,“林姐姐……”
黛玉命紫鹃去布置条案笔墨,轻笑道:“四妹妹今儿得了佳作,别忘记送我一副。”
悟空也道:“这绿萼梅别有意趣,我也想托四妹妹画一副呢。”
惜春扮个鬼脸,谁的话也不应承,穿花蝴蝶似的去寻合心意的花树。
只剩黛玉和悟空站在林外,两人对看一眼,一齐往一株红梅树下走。
“这花开的好,不如折几枝回去插瓶?”
“我那屋子不大住,插什么花儿呢。倒不如给外祖母她们带几枝。”
两人说定,便一齐挑选开的好又带花苞的梅枝。
湘云在远处瞧着,有些怔怔出神。迎春正走过她身旁,便笑问:“云妹妹这是怎么了?”
湘云低头随她走动,闷不吭声。
“可是家里拘得紧了?”
湘云抬手攀折一小枝腊梅,轻轻插在迎春鬓边,“我心里有些糊涂,也不知道和谁倾诉。”
迎春想起她是订了亲事的,便道:“宝玉和卫家那个公子是相熟的,问起他模样人品,都是好话。”
“他……我从前倒是也见过……”
湘云略一踌躇,问道:“我只是想不明白,男女成婚,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是英豪直率的人,虽说话讨嫌一些,总没有什么坏心眼。自她长到这么大,也没有严父训诫,也没有慈母劝慰,寄养在叔叔家里,没个自己的根。
因姑祖母怜爱她父母双亡,常常接她到荣国府,自小和宝玉一处吃住玩乐,情分跟别人便大有不同。
偏偏随叔父外任回来,荣国府里来了一个林姑娘,也是和宝玉一处坐卧玩闹,说话解闷。
宝玉原是个博爱多情的人,现在却仿佛视黛玉为“情之所钟”。她失落,也有些嫉妒,但若说是为着情爱的缘故,又不大像。
连熟识的宝玉都没有情意,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卫若兰,又怎么配成佳偶呢?
她的少女心事,同是少女的迎春却猜不透,便只道:“女子大了,不成家,不是就成老姑娘了?”
湘云叹口气,息了和她谈心的打算。
到了午膳时分,方婆子来请示黛玉:“姑娘瞧着是现在就摆上,还是略等一等?”
想着冬日饭菜易冷,黛玉便吩咐尽快开宴。姊妹们从林子里出来,笑嚷着往暖阁去。
过了抄手游廊,再出一道月洞门就该到了。惜春正爱娇地让二姐姐揉手腕子,忽见方婆子匆匆跑来。
“老爷回来了!姑娘们记得……”
惜春正倚靠着迎春撒娇,被她一惊,一脚踏空了台阶。迎春眼疾手快把人捞入怀中,却被她带着一晃,眼见就要跌倒。
悟空上前半步,却又不着痕迹收了回去。
“姑娘小心。”
迎春跌在一个冷硬的胸膛里,震得耳边一嗡。她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便茫然抬眼去看。
那是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睛。
“二姐姐当心。”
悟空把她从那人臂弯里接过,一扯披风笼在迎春头上,把她和惜春两个遮住,这才拉着那人胳膊往月洞门那头去。
林如海原本正和梁衡说着话,见他忽然往后院那处奔去,又被悟空拉出来,当即一愣:“你今日缘何在此?”
悟空脸上一臊,清清嗓子,抱拳道:“见过姑父。”
林如海把两人上下一瞧,又往那月洞门看,见方婆子站在门边,问:“可是送你妹妹回来?”
悟空点头,“妹妹邀家中姊妹来赏花,老祖宗命我护送……”
林如海闻言便把眉头一皱。
他不拘俗礼是一回事,被人觊觎自己女儿是另一回事。都是从年少轻狂过来的,谁糊弄谁呢!
“你随我到书房里去!”林如海喝责一声,又转头瞪向梁衡:“这月门分隔前院后院,你方才因何过去?”
“小侄……小侄……”梁衡偷瞟一眼悟空,不敢说话。
那双温柔怯懦的眼睛,他不会认错。只是不知道那姑娘是贾家的,还是林家的。
林如海看出这里头的猫腻,却不好逼问坏了女眷名节,只一甩袖子,“都到书房去!”
要不说林大人是读书人呢,眼睛里都喷火了,说话还是斯斯文文的,连个“滚”字都没说。梁衡苦笑一声,强忍着不敢回头去瞧,垂着脑袋往外书房去。
悟空惊觉老岳父看破了自己心思,正有些惴惴,也无心去管迎春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