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先生从帘后走了出来,藏在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的傅司南,不知是怜还是叹:“好好的一头狼,愣是被驯成了一只狗。”
狼对危险有着极高的警觉性,而狗的眼里只有它的主人。
傅司南这样的高手,原本不该对铁先生的存在毫无察觉,他分心了,或者说,他的眼里他的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温酒酒,哪还有精力去察觉危险的存在。
温酒酒弯身,将傅司南的外袍解了下来,丢在铁先生的怀中:“穿上。”
铁先生诧异地看了温酒酒一眼。
他刚才站在帘后,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清清楚楚,扑进傅司南怀中唤着“二哥哥”的温酒酒,楚楚可怜惹人心疼,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变得冷静深沉,判若两人,变脸速度之快,简直叫人咂舌。
栽在这个小丫头手里,铁先生忽然觉得没那么不平了。就单论她这满脸“我很好骗”的长相,任谁都会放下戒心,一个不留神,被她坑一把。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妖女。
铁先生换上傅司南的衣裳,走到床前,抬起一掌,掌心内力吞吐。
温酒酒转头就看见铁先生抬掌朝着傅司南的天灵感拍下,她脸色剧变,想也不想,抓起桌上的茶盏,掷向铁先生的手臂。
她得了傅尽欢的三年功力,再加上这些日子苦练,手底下也有几分真功夫。
铁先生欲杀傅司南,担心他只是假装昏迷,所有注意力都在傅司南这边,并未注意到温酒酒,竟叫温酒酒一击得中,手腕偏了一下,一掌落在傅司南的身侧。
轰然一声,整张床被这道掌力波及,塌成了两半。傅司南的身体陷于地上,青色幔帐缓缓飘落,将他掩住了。
温酒酒奔过去,将傅司南的身体拖了出来,检查一遍,见他并无性命之虞,暗松一口气。
“为什么阻我杀他?”铁先生不悦地问道,眼中蹦出杀意,冷笑一声,“难道你天天对着他演戏,动心了?”
“我只是不想被傅尽欢和烈火教天涯海角地追杀。”温酒酒松开傅司南,忍不住白了铁先生一眼,“傅司南是傅尽欢最宠爱的弟弟,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我们若杀了他,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们逃出伏魔岛,对于傅尽欢而言,只是一件小事,时日一久,说不定傅尽欢就放过了他们。要是杀了傅司南,傅尽欢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无休止地追杀他们。
“况且,你与傅司南之间到底也有师徒之谊,何必下如此狠手。”
铁先生收回了手,对温酒酒的话不置可否。
温酒酒伸手在傅司南身上探了探,摸到一面金令,摘了下来,递给铁先生。
这面金令就是岛上的通行令,温酒酒已经注意很久了,碍于她偷了金令,以她的身份,也没办法拿到船,才一直按捺不动。
铁先生抬手接过金令,挂在腰间,不明意味地笑了:“说起来,我与你也有师徒之谊。”
温酒酒并未反驳,铁先生的确指点了她几日功夫。
铁先生走到镜前,将自己的发型换成和傅司南一样的,这样一来,借着夜色遮挡,几乎能以假乱真。
温酒酒站在他身后,镜子映出她和铁先生的身影,她皱了皱眉,提醒了一句:“面具。”
这个面具太特殊了,又如此显眼,不摘下来,会泄露他的身份。
铁先生抬手,抚了抚面具,叹道:“我自入烈火教后,再未在人前露过真面目。臭丫头,你不怕我揭了面具,会杀你灭口吗?”
“纵使我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你的心底也早已对我动了杀心。”温酒酒嘲讽一笑。
“你倒是看得通透,不如这样,你将缠骨丝的解药给我,我放过你。”
“铁先生的甜言蜜语,还是留着去骗下一个璎珞吧。”
铁先生见她不为所动,也不在意,他知道,就算温酒酒有缠骨丝的解药,以她的聪明狡猾,也不会把缠骨丝的解药随身带着,索性放弃制住她搜身的念头,抬手去摘自己的面具。
红烛静静燃烧着,映在镜子里,光芒晕开,如盛放的花团。铁先生立于烛光里,抬起手臂,抓住面具的边缘,缓缓揭开。
空气静默了一瞬。
温酒酒的眼睛陡然睁大,眼底透出些许错愕。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庞,这张脸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岁左右,眉眼过于浓艳,反而削弱了性别,给人一种雌雄莫辩的错觉。
温酒酒过于吃惊,微微失神,忘了反应。
在她的认知里,铁先生至少有四十岁以上,是个油腻的老男人,没有想到,他如此年轻。
年纪轻轻,就以“铁先生”的身份在烈火教隐藏十年,深得教主傅南霜的信任,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怎么,很吃惊?”铁先生眉眼一弯,目中露出三分笑意。
这一笑,满室生辉,连繁花烛影都黯然失了颜色。
温酒酒回神,讥笑道:“先生就是凭着这张脸蛊惑璎珞的吧。”
“璎珞可没见过我的真面目。”铁先生转身,面向温酒酒,挑了下眉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