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 卧沧山掌门梅光济得到北地龙王出现的消息,终于按捺不住溜溜达达的跑到燕台集会的场地,正好撞见贺惊帆和祁尚英弟子秦鹄在互相推脱甜食,温勉站在一边看热闹。
秦鹄:“师兄请。”
贺惊帆原则问题毫不相让:“师弟请。”
梅光济叫住温勉:“听说你和拓跋暠对过话了?”
温勉回过神, 恭恭敬敬应了一声。
掌门大人兴起说教癖,不由得长篇大论分析一番局势,末了叮嘱道:“虽说我们和浣剑门间略有龃龉, 但一个寻常的小姑娘, 你帮了也便帮了。只是这件事未出定论, 若是浣剑门的责任,恐怕会有人拿你南陆的身份做筏子借机攻歼卧沧山, 到时候……”
温勉肃容接道:“必不令师门长辈为难。”
梅光济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既然错不在你,我自然不会令你承担责任。若当真有人为难, 到时候你就去找翟峰主。”
翟作书骤然间被点名,莫名其妙道:“找我作甚?”
梅光济道:“你平日里不是经常夸耀自己的诗文以及书法水平么, 这种时候正好能为你南陆巅峰的文化水准正名。”可见一大把年纪每隔几天被拉着讨论文科知识,就算是掌门大人也烦不胜烦心有怨气。
翟作书:“……”
温勉怔了怔,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着梅光济行礼应了一声“是”。
贺惊帆在一旁侧目。
梅光济讲了一堆话, 还没喝上一口水, 顺手从秦鹄怀里捏起一颗兔子样式夹心的点心咬了一口,眼睛一亮,赞道:“不错。”
秦鹄顿时如见救星:“掌门大人,这些都是您的了。”
光济真人莫名其妙道:“你们不吃?”
秦鹄贺惊帆和温勉一起摇头。
翟作书没好气道:“这里就你一个甜党。”
掌门大人心说你们一个个南方人居然不吃甜, 像话吗?他接过袋子,高高兴兴走到观众席去跟龙王拓跋暠叙旧去了。
贺惊帆等周围人都走光了,凑近一点弯下腰在温勉耳边低声道:“有的时候恭敬礼貌太过反倒惹人注意。”
温勉一愣:“师兄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的是你平是乖巧的过头了。”贺惊帆暗地里磨了磨牙,“掌门带过徒弟,他难道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是什么熊样子?”
温勉忍不住笑:“我不能是特别听话的那个吗?”
贺惊帆:“祁首座说你偷过他的钱包?”
温勉:“……”他咳嗽一声,“生活所迫。”
师兄冷哼一声:“那就得了。掌门有一次还问过我,你是不是在卧沧山受到了其他人的孤立,不然怎么好端端一个小孩子那么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温勉默然,而后叹气:“是我给前辈们添麻烦了。”
贺惊帆揉了师弟的头一下:“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根本从来没有给大家添麻烦,也永远不会成为我们的麻烦,所以做事之前不要想的那么多。”他本来想说温勉不用对亲近的人也藏着那么深的心思,但又觉得自家师弟已经习惯性的对着周围人保持距离——也不知道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竟然有这么重的警惕心。
温勉心中一动,想起了记忆碎片里的师兄。他一只手握住贺惊帆的手轻微的用力,垂下头说道:“我知道。”
他心里有自己的评判标准,知道谁可堪信任。只是记忆碎片带来的阴影太深,让他从来没法放下隐含的忧虑去依靠他人。作为温勉的时候,袭常峰因为王秉通的关系总是有一层隔阂。而作为温秋凉——温秋凉不能有弱点。
站的越高,万众瞩目,就越小心翼翼、如临深渊。
贺惊帆回握住他的手,有长而宽大的衣袖作为遮掩。他问道:“一会棋道比赛就开始了。”
温勉还有点走神:“我……”
镜月阁的负责人忽然高声道:“诸位久等了——”
与此同时,一面雕花水镜高高悬在正午的日头下,金属反射出白色的日光。
“我们已经得出了检验结果,浣剑门参赛选手纪微随身携带未经研磨的幻尘菇的粉末,在比赛过程中对周围选手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经过评委商讨,决定予以革除比赛资格的处理。”
观众场地一片哗然,然而作为纪微的师门,浣剑门的反应颇为奇怪,大部分人显露出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少数人却神色奇怪、似乎隐有嘲弄自得之意。后盾都是这样不靠谱的样子,纪微身为浣剑门为数不多的女修,本来地位就比不上其他师兄弟,又是那种、实话实说软弱到有些让人厌烦程度的性格,自然掀不起什么反抗的水花来。
事实上,在镜月阁公布了处理结果的瞬间,面对着萧东晟和其他选手的责骂,纪微呆了眨眼功夫,瞬间又泪盈于睫,哭的不能自已。
然而这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同情她了。
坐在观众席上的纪拓皱了皱眉。
说实话,作为浣剑门半个掌权者,他完全清楚这件事的始末,知道纪微并不是故意在自己身上携带无色无味、唯有特殊灵宝才能检测出的幻尘菇粉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