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姑娘答应要请在下喝酒, 可不能食言——如姑娘所说,我就点最便宜的酒,而且还要参半碗的水进去, 我就不和你客气, 直接记你账上了。”
他这自然到好像现在场面很平常的语气让沈知意忽然就定下了心神。
……反正她也没表现出认识他们两个的样子, 虽然刚刚那个对话她一周目的时候说过, 可用在这个情境下也并不突兀。
她就硬装出不认识的样子,傅红雪还能把她脑子敲碎了看看她记不记得不成。
……她是真不想被花白凤追着拧脖子, 虽然傅红雪是挺好的, 但她觉得, 她不配。
于是她把头偏过来, 看向店小二,代表同意地点了点头, 装作不经意的扫了傅红雪一眼,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那碗半凉的面。
傅红雪还在看她。
虽然这话听上去不太好听,但是叶开看见这么一个如冰雪雕琢般冷酷的男人露出了这样脆弱的表情的时候, 真的不免把他看做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男人, 在求而不得的时候,都会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无助。只能徒劳的流露出无法让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心软的脆弱?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叶开捂住自己的心口, 忍不住为自己脑袋里突然多出来的这个想法而感到奇怪。
叶开的衣服是臭的,可在那些爱他的女人心里,即便他穿着几十年不洗的臭衣服, 这个人也是香的。他总是很讨女人喜欢的——在女人上从没吃过什么亏的他,为什么心里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奇怪,真是奇怪。
今天的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真的都太奇怪了。
他尽全力忽视自己钝痛的心,接过小二拿来的酒和清水, 真的按照沈知意要求的那样,往本来就粗糙的酒里又掺了大半的水。
本来就已经没什么味道的酒和水混在一起,几乎尝不出半点酒的味道了。
可就是这么一碗和水差不多的酒,却大概是叶开这辈子喝过最苦最苦,苦到心里去的酒了。
一种好像曾经喝过一回的熟悉感也没把这酒的苦味淡下半分。
可他喝的还是很快,甚至一碗接着一碗的往肚子里灌。
即便这是他喝过最难喝的酒,但是只要是她请的,他总是喜欢的。
……不对,不对。叶开的头又开始痛了。
他和她不过是头一次见面,他怎么脑袋里这么多乱糟糟的想法?
但是他面上一点异常都没有,甚至大笑着夸奖起来:“不愧是姑娘请我喝的酒,我尝着味道倒是正好。”
他在这喝着没滋没味的苦酒,傅红雪还是那样安静地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知意。
他看的实在是太久了,久到萧十一郎已经忍不住站起来,挡在沈知意的前面,挡住他这样不加掩饰的眼神。
傅红雪不认识这个虽然笑着,但眼神带出几分警告的男人。
他不用像他一样,在站起来之前,先扶正自己的腿,再努力绷紧大腿的肌肉,才能站直身体。
他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能站的很漂亮,很端正。
他是个完整的人,不像他,带着永远也无法填补的残缺。
他很像叶开——很像那些傅红雪永远也成为不了的人。
傅红雪是一个从不退缩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退缩。花白凤没有教过他退,只教过他进。
可是这一次,他忍不住想要退缩了——眼前的这个青年看上去很好,至少比他这个瘸子,比他这个除了一把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刀以外,一无所有的男人要好的多。
“我想,一直盯着一个姑娘家看,好像不是很礼貌吧?”萧十一郎在刚刚也曾用这话阴阳怪气一直盯着傅红雪看的沈知意,但是他那个时候的语气肯定是没有现在这样尖利,充满了戾气,好像随时就会化作一把尖刀,插进这个男人的胸膛。
在傅红雪自卑于自己的残缺的时候,萧十一郎心里也是满满的焦灼。
眼前这个黑衣男人,和他身后的姑娘肯定是相识的。
这黑衣男人看着沈知意的视线充满了熟悉与怀念,和沈知意看他时的眼神有一点类似——但是又不完全相同,因为他的眼神里还多出了悲伤、怀念,还有近乎深刻的爱意。
萧十一郎敏锐的意识到了威胁。
虽然不知道沈知意为什么现在又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但是萧十一郎却很好的把握住了机会。他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需要站在她的前面挡住傅红雪的视线,就足够把这个自卑又骄傲的男人本就不多的信念击溃。
那张本像是附了一层薄霜的脸好像有一瞬间的破碎,露出冰面下清澈的潭水。
他的姑娘没有看他。
不,已经不是他的姑娘了——他也没有资格说这是他的姑娘。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拥有,也不配拥有。
他沉默地站起,又沉默地坐回去,好像他刚刚突然站起来转过身的举动不过是突然发了癔症似得。
沈知意低着头,好像在出神,但是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游戏界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