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宋鼎鼎的视线,鬼皇毫不怀疑,若是眼神能杀死人,她早已经将他千刀万剐。
他倒也不在意,敛住眉眼,扬着睫,唇边的弧度似笑非笑。
傀儡少年们抬起轿撵,不急不躁的风,将轿撵上的白纱拂起,那是风的形状,缥缈而无影。
鬼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像是重重一拳用力砸在了棉花上,毫无声息。
看着他唇边讥诮的笑意,堆积在心中的愤恨,仿佛再无容身之处,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宋鼎鼎冲了上去,灵体似是一道弓箭,绷紧拉到了极致,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飘荡于空中的魂魄,已是在顷刻间出现在鬼皇的轿撵内。
可她没能碰触到他分毫,便被他周身的光晕弹飞了出去,她狼狈落地,五脏六腑犹如刀绞般疼痛着,喉间一腥,却是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鬼皇侧过眼眸,长睫微颤,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看着她的神色若有所思,随即轻笑着,收回视线。
“天族真是无趣,动辄触犯天条,便是贬下凡间轮回历劫。”他把玩着指尖的玉核桃,似是不经意道:“你说呢?”
显然,鬼皇并不准备从她口中得到答案,或许只是随口一问,话音未落,轿撵已是没了踪影。
他前脚离开,宋鼎鼎痛苦的反应便减轻了许多,立于山间的鬼界兵,不知何时也已悄然散去。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湖泊,此刻鸦雀无声,寂静如焚,只剩下她与玉微道君,还有被宋家家主打晕的马澐等人。
宋鼎鼎没有看他们,她抬手锤了两下胸口,为自己顺了顺气。
到底是深不可测的鬼皇,约莫方才只是给了她一些警告,若不然他动了杀心,她此刻早就悄然消失地无踪了。
想起鬼皇那意味深长的神色,她禁不住猜测,鬼皇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
仅仅是对裴名偷盗了修魂塔的责罚?
刚才离去前的那句话,又有什么含义?
那传闻中的圣山虚无缥缈,若不是白洲刚刚说听闻过这个传言,宋鼎鼎甚至怀疑这个圣山是鬼皇随口胡诌出来的。
裴名被马澐一脚踩进湖中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闪过,她咬了咬牙,挣扎着爬起身,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追去。
即便她耽误了片刻,他也没有走出太远,毕竟三步一叩首,他身上负着伤,背后又绑着原主的躯壳,必定走得艰难。
她来的不巧,人还未飘到深林中,已是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嗓音:“交出修魂塔。”
那是陆轻尘的声音。
他身着宝色团花裰衣,腰间白玉带扣着红宝石,袖间金丝镶边富气逼人,脚下穿着一双鹿皮靴,明明面色红润,眉眼中却透着一丝掩不住的病态。
到底陆家是丹修世家,看来陆轻尘自从秘境一别后,回到陆家没少服用滋养身体的丹药,只是精气亏损太严重,再怎么大补也是无济于事。
陆轻尘听闻修魂塔之事,第一时间率亲信赶到此处,那身着陆家服饰的亲信们,将裴名的前路挡了个干净。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今日你若不交出修魂塔,休想离开此地!”
他眼下泛着一圈青黑色,虽然咬牙切齿,但说出来的话显得有气无力。
裴名置若罔闻,恍若没有听到他的话,甚至连眼皮没有抬一下,朝着圣山的方向继续前进着。
屈膝,下跪,双臂匍在地面,身体缓缓向下压去,直至四肢完全与地面接触,他垂下头去,重重叩下。
这套动作,他已经做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即便身体僵硬,他依旧做的认真专注,每一个细节都显得一丝不苟。
陆轻尘看着裴名的动作,诧异的神色中带着些疑惑,他朝着裴名磕头的方向看去,那处只有错杂生长的几棵树,连个鬼影都没有。
——裴名在对谁磕头?
他只听闻修魂塔的事情,便失了魂似的匆忙率人赶来,还未来得及听到鬼皇让人散播的其他消息。
他拧着眉头,挥手让属下稍候,而后仔细观察起了裴名的举动。
白洲似乎注意到了陆轻尘的想法,他神色无奈地看向宋家家主,两人视线相交,眸中皆是沉默之色——裴名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两人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白洲知道再这样下去,知道消息的人越多,裴名便越危险。
裴名能毫不犹豫答应下鬼皇的要求,除却心急救回宋鼎鼎外,约莫是将全部的信任都赌给了他们。
他们怎能让他输?
白洲垂眸思量着什么,迟疑着,转过身走到一旁,取出了玉简。
随着玉简化出暖白的柔光,另一侧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白府主,有何贵干?”
白洲抿了抿嘴:“宋鼎鼎没了……”
他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那一侧似乎顿了一下,却并没有沉默太久,只听到那人缓缓道:“与我何干?”
明明声音干脆,语气中却少了些讥诮之意,多了些沉重:“裴名可没有命令我去救他,我亲妹妹死在他手里,我不杀他已是极好。”
说罢,白洲便听到玉简那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似是玉石落地撞击,紧接着黎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