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多亚路七号。
下午,淡紫色的窗帘束起,天光透过了玻璃窗,落在了繁复的花砖上。
西洋自鸣钟发出“嘀嗒嘀嗒”的机械声,顾时铭的手指在桌面上下意识地轻叩着,仿佛心中在跟随者钟摆默数着时间,秒针走动着,在表盘上一圈圈地循环往复,而他就在这样枯燥的声音中无尽地等待。
吴管事端上热咖啡,放在他的手边。
“顾先生,要用点心吗?”
这位英伦范的老管家委婉地提醒着这位客人,他等待的时间似乎太久了,从中午到访,自己表示主人不在家后,便坚持要留下等候——而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吴管事负责打理这栋别墅的同时,也要负责白小姐访客的预约,他知道白小姐每天其实都颇为忙碌,她不像曾经自己碰到过的,那种莳花弄草、修篱烹茶的“女主人”,白小姐的行程并不规律。
说实话,吴管事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若是闲下来的时候,一整日窝在温暖的被子里,连豆浆和馄饨都要端到她的床边,她则用浴巾包着头发,披着浴袍趴在枕头里,懒散地要姆妈帮她来按按肩膀,可若是忙起来的时候,她便许久地见不到人,好几天才过来一趟,或是一天出去好几次,每次都要换不同的衣裳。
作为下人,他谨守分寸,从不做越界的事,白小姐昨天没有交代过她今天有什么安排,他便安分打理好宅子等着主人归来便是。
既然这位顾先生并没有与白茜羽有过时间上的约定,等上多久都不稀奇。
不过,顾先生是白小姐唯一的朋友,是时常来家里做客的,只要他愿意等,他们也是会热情招待的。
他的声音让顾时铭猛然从无意识的记数中醒过了神,他看着面前衣着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收敛了眼中的情绪,一如既往温和地道,“不用了,谢谢。”
吴管事点头道,“好的。”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一会儿,吴管事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顾先生,小姐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在这儿也等了很长的时间了,不如等小姐回来以后,我转告她,让她和您通个电话?”
顾时铭顿了顿,看了一眼时钟,终于抿了抿唇,站起身,道,“好,麻烦您了。”
“您客气了。”吴管事领着他往外走。
顾时铭忽然斟酌着问道,“她昨天,没有交代你们什么吗?”
“没有。”吴管事一愣,随即道,“可能是要过节了,小姐这些日子都没有什么吩咐,也没有约人上门。”
顾时铭眉头深深地皱起。
刚才,他已经从吴管事的口中了解到,虽然她昨天晚上的晚饭是在这里吃的,但今天一早她的卧室空无一人,又因为她一向晚睡,不让佣人陪夜,租界里头昼伏夜出、玩得通宵达旦的人也不在少数,她在上海也不止这一处居所,所以吴管事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接到那一通电话的他却并不这么认为。
以他对白茜羽的了解,她是一个做事很有章法的人,虽然有天马行空随心所欲之处,但行事都是合乎逻辑,可以去一一追溯的,既然她说出了那样反常的话,背后便一定有着她的理由。
然而,白茜羽在电话中,却表示让他这段时间不要上门来,他从中可以解读出几个不同的意思,是为了不“殃及池鱼”吗?还是提醒他记得明哲保身?她要去做什么?还是她预感到了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可即便是在她可能会面临危险之下,她一度也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与完美的克制,在电话中没有泄露出分毫的意图,因为如果她真的露了些“托付后事”的意思,他当时一定会反应过来,不肯罢休的。
挂了电话后,他思前想后,辗转了半宿没有睡着,又思量了一个上午,打过去电话,是吴管事接的,他心如钟摆,在“听从她的暗示”与“确认她的安危”之间反复摇摆,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顾时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白茜羽唯一的“伙伴”,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对方做些什么,擅自的登门又是否会打乱对方的计划,可是若是不确认这件事,他心里实在难安。
可上门走了这一遭,他不祥的预感反而愈发浓重:她支走了大部分的佣人、甚至给司机也放了假,吴管家也不知道她昨晚那通电话后的行踪……一切的行迹昭示着她此刻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某些困境。
顾时铭是个很聪明的人,结合那位她与傅家的关系,他隐约猜到了某种内在的联系,并迅速联想到了她行事的可能性,但这只是出于一种直觉,并没有实际的支撑。
吴管事将他送到门口,看出了他的忧色,安慰道,“顾先生不要急,等小姐一回来,我便跟她说。”
顾时铭勉强笑笑,不再多说什么,心中即使不安又是焦急。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吴管事皱起了眉,随后,就听到门口响起了一声门铃叮咚的响声。
吴管事很沉得住气,上前开门,见了来人,微微一愣,礼貌地道,“主人不在,是客人便请留下姓名,改日再来访罢。”
然而那来人却毫不客气,一阵风一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