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初尧正在院中,观察茶插纤的发芽情况,他将外衫扎在腰上,蹲在地上,揭开黑纱,挨着一一细看。
突然,客栈的小二叁竹从外面急匆匆进来,“李公子,你快出去看看,邺城李家来人了。”
李初尧放在茶插纤上的手一顿,敛眉沉思,李府的人来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将黑纱拿过来盖上,叮嘱叁竹:“用我做的浇水壶,帮我淋一下,看着叶子打湿了就成。”
叁竹挠挠头应了,他见李初尧就那样往前厅走,提醒道:“李公子,你的衣服。”
李初尧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进大厅之前,整理好衣襟,恢复那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琼叔这一路一帆风顺,不仅没有遇上流寇,途中甚至连乞儿都未瞧见一个。
“琼叔。”李初尧目露惊喜,抢在他之前开口,“可是祖母知道我在沂南,银两不够,派琼叔你来给我送银子?”
琼叔面色一僵,嘴角牵强的笑了笑,说:“二少爷,路途遥远,可否让老奴先喝一杯茶?”
这话若是传出去,还以为主子苛待自家老仆人。
李初尧意味深长看了琼叔一眼,视线落在琼叔带来的人身上,“既然舟车劳顿,不妨各位先进客栈,我让人备好吃食,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再谈正事。”
琼叔点点头,把怀里的信掏给他:“二少爷,这是老夫人给你的信。”
李初尧一脸喜色,让管事领着人去包间用餐。
张成从一旁出来,他伸手拍了拍李初尧的肩,又往包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你这脱离怕是不容易哦。”
李初尧皮笑肉不笑,他撕开信,当着张成的面看起来。
信上写:
尧儿,祖母帮你应了苏家的亲事,你追着苏御去沂南,想来也是开心的。祖母让琼叔过来,在沂南置办一处宅子,供你和苏御成亲用。
至于聘礼,祖母已经替你准备好了,等挑选好吉日,就送往苏府。
仆人都是祖母精挑细选的,你可以放心大胆用。你也知道沂南路途遥远,祖母这些人呢,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届时就让伽衣和沐染,跟着舜维过来参加婚礼。
你和舜维从小就关系好,他来你也开心。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李初尧心中冷笑不已,还真是他的好祖母。
竟然还将他上辈子的仇人送来了,李舜维……呵,上辈子同他的未婚夫宋清暗结珠胎,对他痛下杀手,表明温煦无害,背地里将自己的势力瓦解,打得好一手鸠占鹊巢的牌。
李初尧用力捏着信,手背上的青筋显而易见,他下颚绷紧,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却冷得如同结了冰。
张成以为他只是正常的生气,啧啧咂舌说:“你这祖母,是不想你回邺城了?还有这第一句,什么叫追着苏御来沂南,不是报恩吗。”
“呵……”李初尧蓦地笑了,他抚平信上的褶皱,将信重新叠好,放进信封里,语气里透着张成看不懂的狠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成望着李初尧坚决又孑然独立的背影,心狠狠被攥了一下,他想追上去拉住人,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成叹了一口气,准备去找顾莱打听打听李家的事。
李初尧没有立马去包间,而是回了自己房间。
直到门关上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愤怒,一拳打在了柱头上。
关节处被磨破了皮,隐隐冒着血珠。
他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他会慢慢告诉李家,什么叫做失去,什么叫做一败涂地,一文不值。
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
若是苏御在这里,他肯定会震惊的呆愣在原地,眼前这个人还是李初尧吗?
双目通红,如同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想要将一切毁灭殆尽。
一刻钟后。
李初尧随意在手上缠了两圈纱布,起身站在门后,他深呼吸一口气,重拾温和的笑容,大喇喇将门打开,踱步往楼下走。
琼叔等人已经吃好了,正坐在大厅喝茶。
顾莱一声来者是客,让人感受到了尊重,一行人连同周身的疲惫,都散了不少。
“二少爷。”
琼叔站起身,一行人也跟着站起来,李初尧忙紧过去,将琼叔按在凳子上,温声道:“不必行礼了,大家都累了吧,不如先休息一日,明日我们再商议其他事。”
说完他又对琼叔说:“祖母的信我看了,宅子的事情,就麻烦琼叔了。”
“二少爷客气了。”
李初尧笑笑,示意他们都先去休息。
人一走,张成拉着顾莱过来,前者忍不住先开口:“尧弟,没事吧?”
李初尧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坐在刚才琼叔的位置上,招来伙计换了茶杯,拎着冒着热气的水壶,洗茶、泡茶、倒茶,一气呵成。
“顾兄,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该收的银两大方的收。”
顾莱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变扭。他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客气。”
李初尧“嗯”了一声,将茶摆放成一排,他拿起茶杯,如同祭奠一般隔空举杯,紧接着一饮而尽。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