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来自隔壁放映厅。
林栀和沈南灼所在的放映厅人并不算多, 好在没有发生拥挤,大家在黑暗中循着安全通道绿色的指示灯, 迅速离开。
走到走廊上才发现, 隔壁已经浓烟滚滚。
工作人员迅速疏散其他几间放映厅内的游客, 人们离开之后并没有立刻走出商场,纷纷聚集在了影院门口。
沈南灼拉着林栀走到相对空旷的手扶梯旁, 工作人员押尾走出来, 才听见骚动的人群中传出女人焦急的叫声: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小男孩儿?你们刚刚出来的时候, 有没有人看到一个小男孩儿?”
“什么啊, 我没看见……”
“在里面……”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有个小孩儿,有个小孩儿还在里面没出来!”
工作人员脸色一白。
沈南灼微怔, 迅速嘱咐林栀:“站这儿别动, 我马上回来。”
林栀脑海中有个不成形的念头一闪而逝, 尚未完全反应过来, 他已经转身融入人群。
“沈……”
她伸手去抓, 没有碰到衣角,指尖只有流动的风。
火势没有大面积蔓延,沈南灼挤开人群, 见工作人员反应很快, 已经迅速铺好了消防栓的水带。
可她就拿着水枪, 站在那儿不动了。
沈南灼原本在观察地形, 看从哪儿能进放映厅。
等了几秒见她不动, 眼神一紧:“没水?”
工作人员憋红一张脸:“不是, 我、我没用过这个……”
消防演练从来不会真开闸, 沈南灼当机立断,从她手中一把拿过水枪,语气坚定:“去开闸,我来。”
工作人员短暂地怔了半秒,没有起疑,转身跑向消防栓。
前后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那头拧开水阀,沈南灼这边两手端稳水枪,水柱直冲火海。
男人肩宽腿长,眉峰微聚,背对着人群的方向,做每个决定都迅速果决。
林栀无法上前,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听见身边的人群不断传出低呼。
黑暗里浓烟四起,火势顺着地毯蔓延上座位与墙壁,沈南灼沿着进门的地方用水冲出一条窄窄的过道,然后闪身朝里走。
人群中传出倒抽冷气的声音,工作人员赶紧叫他:“先生!您不能进去,里面危险!”
可他没有回头。
转身便消失在了浓烟里。
周遭人群一片嘈杂,林栀耳畔空寂一瞬,好像被按了静音键,突然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正让人有窒息感的从来不是火,而是铺天盖地的烟尘。
逃生通道近在眼前,可那扇门怎么都推不开,她孤立无援,被逼回卫生间,用最后一点点消防知识,打湿浴室里的毛巾,将自己整个人裹住。
迫近的死亡感如影随形,她蜷缩在角落里,完全无法控制,每一分每一秒,脑海中都闪过那样的念头——
为什么要离婚。
为什么留我一个人。
为什么连保姆离开的时候,都要把逃生通道堵上。
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不是父母与子女吗,不是雇主与受雇人吗。
为什么……到头来。
林栀一动不动,盯着放映厅门口不断冒出的黑烟。
思绪不受控地,回到十六岁那年。
——好像是一场大火,把“我”和整个世界的联系,都切断了。
仿佛过去很久,又似乎只是一个瞬间。
放映厅飘出的黑烟由浓转淡,室内高温余热未散,水柱打在门口的地毯上,蒸腾出白色的雾气。
他好像只是进去拐了个弯,怎么开道走进去,就怎么重新走出来。
林栀屏住呼吸,心脏漏跳一拍,人群中立时传出惊呼:“他出来了!”
人群一片兴奋的呼声,工作人员正联系当地消防,见他出来差点喜极而泣,赶紧转身迎过去。
沈南灼一手抱着个小男孩,一手将水枪往地毯上打:“去把水闸关了。”
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喔……好,我这就去!”
沈南灼折身往外走,头发被水浇湿,面庞更清俊得不像话。浅灰的衬衣被蹭上了一点脏东西,定睛去看,除去灰尘,肩膀上还有一堆醒目的、小男孩杂乱的黑色五指印。
男孩儿的母亲被拦在外面,见他迎面走过来,赶紧接住小朋友。
小男孩被吓得不轻,死死抓着他的肩膀不肯放。
母亲眼眶还红着,哭笑不得,又语无伦次:“谢谢你,实在是太、太感谢你了,你的衣服是不是被弄脏了,我赔你一件新的吧……”
沈南灼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衬衣,脸上莫名有些挂不住:“没事……不用了,真的。”
这种场面他以前也见得不少。
可是脱掉那身衣服之后……再面对这样的场景和这样的人,总觉得不自在。
那位母亲千恩万谢,好话说尽后,才带着男孩儿离开。
沈南灼站在原地,裤子被水淋湿了一部分,衬衣袖子挽到手臂臂弯,水珠从发梢滚下来滴到小臂上,紧绷的肌肉,线条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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