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脸上,这个仍然身着染/血白大褂的男人看起来那般热切、渴盼而虔诚,几乎——不,根本就像是一个疯子。
“毕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颇有兴致地观赏了一会儿黑鸦演说的三日月平静得像是他言谈间的当事人不是自己一般,“没有人能确保不曾拥有为人武器,跟随人类一同经历历史沧桑巨变的记忆的存在值不值得信任,特别是在他还莫名其妙地拥有操控时空溯行军能力的情况下——这样的措施不是不能理解。”
“能理解不代表不会怨恨,对吧?”莫白芷接过了他的话头。
“呵。”三日月意味不明地眉眼微弯。
“其实仔细一想,我的一生,最初的记忆——”
“等一下。”
莫白芷突然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你刚刚说有事要和我谈,就是想和我讲你的过去?”
“像最初所说的那样,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莫白芷的脸色倏忽冷淡了下来,“也就是说,我想知道的一切,就藏在你所经历的「故事」里?”
“是。”
“那我突然不想知道了,”莫白芷还算旺盛的求知欲上像是被浇下了一盆冷水,熄灭得干干净净,“我不想知晓你的一生,更不想因此对你产生哪怕一点认同。”
“……”
三日月唇角那道弧度完美的微笑僵硬了些许。
从最初那场血染的审神者聚会,再到被哄骗被牺牲的浅川雅子,再到重伤濒死的长谷部,昏迷不醒的加州清光,瑟瑟发抖的狐之助…………
“我从不试图了解怪物。”
“不管最初你是否无辜,现在的你,只会让人感到恶心。”
莫白芷俯身将狐之助放在地上,而后看向试图把清光带走的黑鸦,“放开他,我和你走。”
“确定?”
“实验样品的价值谁高谁低,你应该心中有数吧?”
黑鸦的目光在他和三日月身上打了个转,旋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最好,比起那个人当初按部就班制造出的普通付丧神,你的价值当然更高。”
“或许我该说一句谢谢夸奖?”
望着莫白芷的背影逐渐远去的三日月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与其说那位审神者是不想了解我的过去,倒不如说他是用自己换下了加州清光,就这样去面对自己根本不知道底细的实验……真是奇怪的人类。”
在他这般感叹着的时候,浑身软绵绵的狐之助艰辛地磨蹭着地面,一步一挪,终于一点一点移到了加州清光身侧,将脸埋进了他乱糟糟的头发里。
“曾经的「战友」变成现在的模样,还真是可悲到可笑。”他半蹲着身体,单手托腮,似是玩笑又似是认真,“需要我帮你们解脱吗?我的刀很快,爆炸不会感受到痛苦。”
狐之助没有回答,只是无声炸起了满身的毛。
“哈哈哈,还是想要活下去吗?那就算了。”他收起了周身逸散的杀气,慢腾腾地转身离开了。
「明明不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个性。」
视线一片昏暗的狐之助思忖着,「刚刚审神者大人的话果然刺激到他了!」
所以,这家伙才没有注意到——
狐之助动了动嘴巴,小心翼翼地把方才叼在嘴角的,还绘着艳红符文的纸片吞了下去。
「时间太短了,我的力量只来得及破坏一小部分咒缚……大人您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满心焦虑的狐之助下意识地扒拉着爪子,却在下一瞬攥紧了爪子底下的红色发丝。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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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芷」
“从得知你无需经由材料就可以治疗刀剑男士的伤势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莫白芷」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的灵力极为纯净,这样才有可能与本身便是灵气构造的刀剑男士发生同调,跨越材料直接弥补他们的缺失,而灵力诞生的前提,便是灵魂。”
「莫白芷」
“那时候我便意识到,那个从我萌发计划起等待至今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略显困倦地眨了眨眼睛,坐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听着某人絮絮叨叨老半天的莫白芷扭头打量着四周。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很清脆的,像是风铃相撞的响声,还有……”
「到这里来」
“没有听到,都这种时候了,不要以为我会因为这个而转移注意力。”正埋头准备试剂的黑鸦眉头紧皱。
「莫白芷」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困意越来越重,几乎像是浓雾天罩笼着周身的水汽般无处不在,莫白芷低声咕哝了一声,终于还是阖上了眼帘。
“好了,这可是专门针对你的精神和灵魂所研发的——”
话音未落,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便已经响起。
黑鸦看着斜倚着实验台,神态安宁,仿佛睡去的年轻审神者,脸色青白交错,分外精彩。
他的灵魂此时竟是已经脱离了身体。
“神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