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打了个颤,咳得五脏俱疼。
几道黑影站在门口,匪里匪气地说:
“哟,我以为是个死人呢?”
“一个病痨子,跟个死人有什么区别?”
“可不是嘛,哥,这天气,他不死也快了。”
黑暗中,陆宴之紧张地抽了口气,将怀里莲种藏得更深了,他身体蜷缩了一下,在这三个蛮子面前露出怯意,希望这几人将他当乞丐流民,忽视掉他。
果然,这三人都没正眼看他,粗鲁地将他拖到一处水洼里,陆宴之清隽脸磨在地上,被拖扯着浸到雨水里,猛地一阵咳嗽,心瓣尖都疼发颤。
一独眼男看了过来,说道:“捅死他算了,咳得吵死了。”
陆宴之呼吸骤停,趴在地上,一只手掐住自己脖子,拼着全力忍住咳嗽,眼泪溢了出来。
他听到刀缓缓出鞘声音,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抹银色刀光,一名高高壮壮男子提着刀朝他走过来,破旧马靴踩在水洼上,溅起泥水泼在了陆宴之脸上。
压在身下一只手动了动,他犹豫着要不要出招。
雨水里混着男子浓重体味,男人已经到了陆宴之身前,他身后另外两个山匪也在看他。
有一瞬间,陆宴之想过——要是他死在这里,阮轻会原谅他吗?
如果她能原谅自己,那他死在这里又何妨呢?让夏侯泽将莲种带回去交给她,他也算是无憾了。
可提刀人却犹豫了。
他放下刀,弯身一把抓起陆宴之头发,将他头提了起来,朝另外两个山匪说:“哥,你们看,这病痨子长得倒挺俊!”
屋外雷电映着陆宴之脸,清隽侧脸线条,脸上虽然磨伤了,却看得出肌肤底子白皙如玉,一双凤眼微微阖着,湿润长睫覆在眼下,鼻梁高挺,形状端庄,嘴里溢着血,映着苍白唇,只是电光一瞬,便看得人惊心动魄。
庙里,独眼男表情有些异样,另一名胡子男直直地看着陆宴之,咽了咽口水,未及开口,只见陆宴之突然出手,捏起一道诀,一时明光一闪,朝着挨他最近男人脖子上戳了过去!
男人瞪着铜铃般大眼,面上肌肉紧绷,“轰”地一下整个人栽了下去!
“弟!!!”胡子男悲痛大喊,起身冲上去,拔刀出鞘,朝着陆宴之劈了过去!
却见他也不避,食中二指夹着一张符朝胡子男掷去——
两人互换一招,胡子男登时倒地,陆宴之肩上挨了一刀,顿时血肉飞溅,倒在地上,再也无法使出第三招了。
他大概会死在这里。
可如果他死在这里,阮轻会原谅他吗?
陆宴之阖上眼,心里明明有答案,却始终不敢承认——
他可以为她赴汤蹈火,但永远不可能换回阮轻原谅。
也正因如此,他还不能死在这里。
再见他一面也好,听到她消息也好,都比死在这里要强。
独眼男在旁边看着他,也不动手,朝他挑眉笑道:“天清君?”
陆宴之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他,想起来面前这山匪似乎有些眼熟。
“天清君怎么会在这,也不去东海?”独眼男摘了那两死去男子身上灵宝,收入怀里,拿出一块干净帕子扔给陆宴之。
帕子盖在陆宴之脸上,他没有接,垂下眼睑,轻咳了两声,抬起冻伤手,擦了下嘴角血,歪头时那手帕便落在泥泞里。
紧接着,独眼男忽然刀尖朝着陆宴之一挑,竟是将他怀里那颗莲种取了出来!
陆宴之:“!!!”
“还给我!”陆宴之心跳骤停,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惊恐,拖着伤病身子朝独眼男爬了过去,鲜血流了一地,他伸出手,声音颤抖着,“你……还给我!”
看到陆宴之这副反应,独眼男顿时乐坏了,说道:“哟,就这么想要这东西?”
陆宴之匍匐着爬过去,抓着他衣角,伸手去够那颗被插在刀尖上莲种。
这是阮轻治好灵根希望,他不能弄丢!
独眼男刀柄往下一撞,朝着陆宴之眼眶捅了过去!
陆宴之也不避开,一时天旋地转,他却死死地抓住独眼男衣角,喘着气,咬紧牙关说道:“那……那是我,你还给我……”
“宁河四君子之首,天清君?”独眼男拖着音调,优哉游哉地说,“想要这东西,你跪下磕头,求求我呀。”
“……”
陆宴之抓住衣角手不再用力,垂着头,头发凌乱地散在肩上,像一只丧家之犬,一声都没坑。
良久,他缓缓松开手,在独眼男注视下,屈起膝盖,跪了起来。
独眼男看着他,一时失语。
天清君陆宴之,来日星照门掌门,竟是直挺挺地跪在了他这个门派弃徒面前。
陆宴之什么都没说,弯身朝他嗑了第一个响头。
起身时颇为费力,差点倒在地上。
第二个响头磕下去。
他想着桃花树下练剑少女。
想着昔日承诺。
想去东海见她一面,想看她是否安好。
第三个响头磕下去。
陆宴之肩部伤猛地一扯,整个人趴在地上,他仍然费力支起身,继续嗑第四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