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着, 她到底是出了院子。
原身的瑾瑜院离乔尚书的书房有些远,她走了好些时辰才到。侍候在外的下人见着了她, 向书房内的乔尚书禀报立一声, 得到应允后赶紧将她请进了书房。
书房中不止乔尚书一个人, 还有随侍在侧的贴身侍女书墨。乔尚书在府邸时多数时辰留在书房处理政务, 书房中的秘密应该只多不少,没想到他竟还放心一个柔弱女子侍候在书房, 看来这个书墨颇得乔尚书重视。
虞归晏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自眉目不惊,但却自有一股书卷气的书墨身上掠过,而后向乔尚书福了福身:“女儿请父亲的安。”
乔尚书搁了狼毫, 书墨也不再研磨, 朝乔尚书浅笑着微点头之后,便向虞归晏请了安, 自觉地离开了书房,轻轻地带上了书房门扉。
“归晏来了。”乔尚书绕过书案,走到虞归晏跟前。
虞归晏面不改色:“女儿昨日里睡得早,是以今晨才知晓父亲来过。”
“不妨事。”乔尚书道。
他看着轮廓与华氏隐有三四分相像的二女儿, 才突然意识到她是真的长大了,想起即将要开口的话,他微有犹豫,并未直接开口:“知道我今日唤你来书房所谓何事吗?”
“女儿不知。”虞归晏摇头, 身为刚恢复神智不久的乔氏二小姐,她不该知晓。
书房中有片刻的沉默,乔尚书看着虞归晏, 未曾开口,虞归晏便也未多开口。
良久,乔尚书到底是缓缓开了口:“昨日里京兆尹的苏大人来了府邸,想必你也是知晓的。”
他的语气有片刻停顿,“你四表哥前几日被捕,经不住拷问,直接交代了他与公孙公子起争执的全过程,案子很快结了案。”
听着乔尚书对林含光的称呼,虞归晏眼底的神色沉了沉。
果不其然,乔尚书道:“案子是结了,但你四表哥因为严苛的拷问病了,胡言乱语之间交代出了当年你与你母亲坠落湍河并非偶然。”
虞归晏倏然抬起头,眸光里满是不可置信:“并非偶然?”
乔尚书看着她:“是。”他阖了阖眼,嗓音有些许沙哑,“你四表哥反复无常的话里,有一句是一直未变的。”
“是什么?”虞归晏追问。
乔尚书眼中满是晦暗:“林氏派人在你和你母亲所乘的马车上做了手脚。”
沉默。
良久的沉默。
虞归晏渐渐从那沉默中品出了些味,乔尚书的意思分明是想包庇林氏,否则他不会单独叫她来书房,更不会对着她称呼林含光为她的四表哥。
思及此,她的心陡然一凉,之前原身一直很是敬重自己父亲,她以为自己父亲不过是被林氏蒙蔽。可如今......
她的心底止不住的发凉。
她看着乔尚书,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呢?父亲想与女儿说什么?”
乔尚书在那目光里平稳地开了口:“若是你同意,为父便代你惩治了林氏,让她今后每日都跪在你母亲灵位前谢罪,死后不得入乔家祠堂。”
“所以她还是尚书夫人,是吗?”虞归晏冷笑道。
尽管早意识到了乔尚书的意图,可真正听他说出口时,却还是忍不住为原身悲凉,也或许是共情,她的心里竟也升起三四分寒凉。
饶是乔尚书再心硬,但此刻面对自己女儿的质疑,到底是心有愧疚的,只是那愧疚比起整个乔氏的声誉,太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提。
“你与齐王世子的婚事也近了,过几日又是赏春宴,此刻闹出这等事情着实于你名声有损,”他如是道。
“您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吧?”虞归晏眼含讥诮地道,“也不知道您到底跟苏大人让步了些什么,他竟然愿意舍了能让您声名扫地的好事!”
“归晏!”乔尚书脸色一变,“为父知道是为父对不住你们母女,但......”
虞归晏打断了他的话,毫不避讳地道:“您根本就没觉得对不起我们母女!您只是怕林氏此时出事会让您声名扫地!您只是觉得我母亲根本没有林氏重要!”
她目光猩红地看向乔尚书,“好!您既然不愿意,那女儿便亲自去揭发林氏!”
言毕,她再不看乔尚书,径直往外而去。
乔尚书脸色一沉,眼看着虞归晏就要走出书房,他沉声呵道:“还不赶紧拦下二小姐!”
乔尚书话音刚落,虞归晏的面前便出现了两个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乔尚书道:“你对林氏的处置不满意,直接告诉为父便是,怎地这般闹性子。”
“是!我不满意!”虞归晏止不住地发笑,“我不仅要她死后不能入乔氏祠堂,更要她此刻便为母亲偿命!”
乔尚书本以为自己这个才恢复心智的女儿刚醒不久,会比较好说服,这才与她坦白了事实,以免今后再出什么乱子,却没想到她竟是起了这般念头。
他迟疑着,林氏娘家有姑娘是贤王侧妃,他此刻动了林氏,不亚于在他与贤王之间扎了一根不大不小的刺,教他不得不偏向太子。可他曾经的夫人娘家人是贤王金库,太子怎肯信他?这般算来,他岂非两头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