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低垂的澡间香雾交错缭绕,自浴桶中悠悠漫起的白雾缠绕在丝丝缕缕的烟气中,星星点点的光辉层层浸染着一室宁静。
良久,烟雾渐散,温水初凉。
知杏见虞归晏还半阖着眼眸靠在浴桶中,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小姐,水快凉了。”
虞归晏思绪渐清晰:“你先出去,我想安静些时辰。”
知杏执起木勺,又从一侧的木桶之中为虞归晏舀了几勺热水:“那奴婢先去瞧瞧知香可是把香雪膏取回来了。”
虞归晏轻嗯了一声,听见步伐远去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眼瞧着那道天蓝色的身影远去。
直到此刻沐浴在温暖的水中,她还有一种不真切的虚幻感。就在两刻钟之前,她怕闻沉渊发现端倪,骗他把她放在乔府偏门后便让他离开了。正在她立于乔府偏门一筹莫展之际,方才离去那丫鬟却突然出现。
她半阖上眼回忆当时的场景,其实倒也不算是突然出现,那丫鬟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是一直在寻她,估摸着是眼看着快要子时还没寻到人才无可奈何地往回走,看到她的那一霎那,那丫头都激动得快哭了。
也是套那丫鬟的话,她才大致明了了现下是个什么情况。如今是玄乾二十五年三月,而她跃入静心湖那一年不过是玄乾十五年。
整整十年了啊!
她抬起光洁如玉的修长手臂细细打量,陶瓷般雪白的肌肤,分明不是她,可又分明是她。她不由自主地摩挲在肩侧,那里有一块完全不起眼却又很奇特的浅色胎记,是很小的一只蝴蝶。
上一世的虞归晏有,这一世的乔归晏也有。
“天意吗?”虞归晏失神地喃喃。
“小姐,雪花膏取来了。”知杏的声音由远及近,隐约还夹杂着另外一道脚步声,想必是原身的另外一个贴身丫鬟也回来了。
虞归晏来不及多想,迅速地扯过一旁椸枷上的衣衫披上,她并不太习惯有人过分接近她。等知杏、知香两个丫鬟进了内间,虞归晏已经坐在了妆奁前,她微侧眸,便瞧见了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
走在前方的是迎她进府的知杏,知杏显然活泼得多,而随知杏进来的丫鬟是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沉静女子,身着裁制相同的天蓝色长裙,容色不胜,只能算得上是清秀,但胜在气质干净,那双澄澈的墨色眼眸中满是对她的担忧,想必便是知杏口中的知香了。
虞归晏在那干净得近乎透明的眸光下几乎无所遁形,心中一阵纠紧的心虚,被这两个丫鬟担心着的原身已经死了,而她不过是一个与他们毫无干系的孤魂野鬼。在两个丫鬟拥过来的那一刻,虞归晏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知杏却不明了虞归晏所思所想,只以为她是受了凉,赶紧去关了殿牖,又取了一件披风为虞归晏披上:“奴婢关了窗,小姐可暖些了?”
知香倒是看出了虞归晏的异常,却也只以为是她今儿在外头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遂一边取出香雪膏,一边担忧地道:“小姐伤到哪儿了?奴婢为小姐上药。”
小姐是待嫁之身,她本就不赞同小姐出府,可小姐的性子又太执拗,她根本劝不住。劝不住也便罢了,她本想随小姐一同出去,却被小姐以需要应付夫人为由而强行留在了府邸。
“腰间。”虞归晏避开知香的眼,轻声告诫自己要安定下来,无论如何,原身已经死了,如今在这具身体之中的人是她。也许如果她没有附身在这身体之上,这身体今日就该不存在了,介时两个丫鬟可能连命都无法保住。
尽管自知不过是安慰之词,可到底让虞归晏平静了些许,如今拥有了新生的机会,她断不会愚蠢到赌上自己的性命,将自己不是真正乔氏嫡出小姐的秘密说出去。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世人皆有私心,她也不过是凡人,又如何逃得过私心二字?
知香轻轻撩开虞归晏雪白的中衣,这才发现她瓷白的腰际有一块骇人的青紫,似乎因着时辰有些久了,那青紫周围都泛起丝丝乌青。雪白细腻的肌肤上突兀的一块青紫,煞人得紧。
一侧的知杏倒抽一口冷气:“这是怎么了?”
虞归晏瞥了一眼那青紫:“不过是磕碰着了,无甚大碍,涂了香雪膏睡一宿起来估摸着也就好了。”
不过是今日禁卫狠打了她一剑留下的青紫罢了。其实她如今没什么疼痛感,但又怕没涂膏药,明日起身伤势会加重,这才唤了丫鬟去取伤药。
知香瞧见虞归晏那没什么所谓的模样,不由得蹙眉:“小姐今后若还要出府邸,就带上奴婢吧,奴婢着实担心得紧。”她斟酌着道,“虽说是天子脚下,富足安乐,可总有那么些不长眼的,况且您才醒来不过两三载,那些个腌臢事儿您又怎会知晓呢?奴婢怕您着了旁人的道。”
知杏附和道:“是啊,小姐,您就带着知香一道吧,今日四处都寻不到你,奴婢两都吓得六神无主了,知香又哪里能冷静下来从容地应付夫人啊,更何况,有我守着院子,也足够了。”
老爷夫人因着以为小姐心智有缺,并不怎么来瑾瑜院,而老太君年事已高,更是鲜少打理后院之事,因此小姐近来时常出府也未曾有人发现。可为以防万一,小姐每每出府都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