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莎惋惜地叹气,“真是可惜啊,梅克里斯。你明明会是一个很好的同伴。”
魅魔不再多言,从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人类的怪异嘶吼,苍白皱褶的肉翅张开。虫群发出刺耳的尖叫,像要把耳膜啸穿。
米迦勒的伤口飞快愈合,而柔软的羽毛愈发坚硬,被他握在手心,如在水中沉浮。
他神情温润地抚摸着时透兄弟二人的脑袋,为他们擦去泪水。他的羽毛如雪般漂亮,轻柔地包裹住他们,将他们推开,推向了更远处。
“芙莎,你不该用这样的方法来回击我的。夺走别人爱意还要杀死别人的胆小鬼——”
“也只能躲在阴暗的沟渠里自顾自地思念死去的人。”
深金色的长发飞舞,像细腻的瀑布铺展,像细密的金线织成绸缎。羽毛四散而开,切断肉翅虫的身体与纠缠的红线。
天使与魅魔,圣洁与丑恶。
“就算没有眷者予我降临,可审判罪徒的过错,向来是我最拿手之事。”
“你的罪名越多,我的力量便越强。——去地狱忏悔吧。”
三对洁白庞大的翅膀出现,将金发的人影包裹围绕在中间,呼啸着冲向虫堆中的魅魔。
梅克里斯脱离了他们的战场,游走于花街之中,每一个角落都掠过猩红的披风衣角,如同烈焰燃烧。
下弦鬼被剿灭三位,上弦鬼却始终游刃有余。
柱们互相配合,应付得很吃力,可没有人胆怯退缩,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坚毅,带满沉重的觉悟。
他们早已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可他们没想过——有一个人并不希望他们死。
黑焰围绕着矮人,宛如高温的花朵盛开,披风翻滚着黏稠浓重的阴影,她挥动重甲锤
,每砸一下,都力逾千斤。
好几位下弦都被剿灭得干干净净,上弦与柱之间的战斗因为矮人强势的插手而渐趋于平衡。
唯有下弦五的身影未曾出现。
花街深处的房间,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响起,“下弦鬼真是越发没用了。”
鬼舞辻无惨睁着那双梅红色的眼眸,瞳仁如针般细,让人无端地想起冷血的蛇类。
他披着白色的西装外套,摇曳杯中红酒,卷曲的鬓发落下弧度,掩去唇角冰凉的笑意。
满身苍白的少年默然地站在他的身后,像了无生气的瓷偶。
卷曲如鬼角的白发细腻,半遮半掩住他的脸,指尖银色的蛛丝被他把玩,一言不发。
“累,你明白的吧。我为什么会让你在这时陪同身边这种事。”无惨冷冰冰地问,“不用费力隐瞒了,她最开始找到的,是你吧。”
累当然明白鬼舞辻无惨说的“她”是谁。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感到了许久未有过波动的心脏,猛然一跳。
然后便是空荡荡的孤寂。
他从来没有能力把真正的羁绊和幸福把握在手里,只能任凭它们溜走。失去的记忆是这样,就连绮姐姐也是这样。
像是他根本不配得到这份羁绊般,像是在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
累停顿住了把玩蛛丝的手,默了半晌,从喉间干涩地挤出回答,“……是的,大人。”
鬼舞辻无惨感知到他复杂的思绪,极快地眯了下眼,捏紧拳头,似乎很想说些什么,却又慢慢吞回肚中,闭了闭眼。
因为久居高位,他不擅长隐藏情绪,更不屑于隐藏情绪。
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做事随心所欲,几乎所有鬼都害怕他。可他毫不在乎,并且不允许任何鬼评价他的是非对错。
但在俞绮的事上,他却总是能勉强保持超乎寻常的冷静和忍耐力。
失控的冲动总会被理性的枷锁牢牢束缚。
无惨想,也许她是不同的。
但正是这种难以描述脱离掌控的感觉,让高傲自大的鬼舞辻无惨在胸腔翻滚的烦躁中,生出浓郁的杀意。
他自言自语。
“算了。战局马上就要明朗了……到时候再问你也不迟。”对着沉默寡言安静垂眼的累,鬼舞辻无惨到底还是没
了趣。
他专注地观望远方的战局,盘算着该怎样才是达成目的的最好时机。
上弦们拖住了柱和矮人,下弦和低等鬼们拖住了普通队员。那么接下来——
魅魔该兑现她的诺言了。
鬼舞辻无惨的胸口,有一种逼得他皱眉的情感在驱使着他,催促着他。欢快地蹦跳着。
他厌恶地蹙眉,面色不大好看地命令上弦鬼们不要偷懒,加快速度早点干掉柱。
想到这次能一举剿灭鬼杀队主要战力,鬼舞辻无惨就忍不住地生出有些瞧不起的鄙夷。
人类到底还是人类,一群蝼蚁也妄想杀掉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甚至饶有闲心地开始想——
这次围剿过后该如何处理俞绮。
…………
淬毒的匕首在空中划过弧度,暗精灵潜形匿迹,整个人宛如消失在空气中般,精灵却能一次次无误地捕捉到她的身影。
这是一种日积月累形成的熟悉感,这是只有对彼此了然于心才能做到的事情。
暗精灵感到了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