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疗养院在帝都各种条件优渥的疗养院中并不显眼,只是一家条件尚可的疗养机构。
萧江选中它,是因为这家疗养院的地理位置很特别,前后开阔,地势由低向高,是建立防线的绝妙地形。
虽然萧文栋这些年在医院并没有遭受过任何刺杀和意外,但萧江这种身为军人的防护意识已经深入骨髓。
萧沛和厉燃翻了墙头,在落地的一刹那就被特遣队的精兵锁定了。大家认识二少爷,都没有声张。
只见二少爷和厉燃手牵着手,两人脸色都红红的,看着就恩爱。
几个暗哨交换了一下眼神,暗道大半年前特遣队和黑舰军还总是起冲突,任谁能想到如今两军关系好成这样,好到连训练装备都快共用一批了。
黑舰军三五不时地就组队跟特遣队做交换训练,两方的实力蹭蹭提升,并且带起了全军部“交换生”的热潮。
不消片刻,两个人就走进了医院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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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文栋的新病房在楼层的最里面,绕过重重明岗暗哨,两个人这才走入病房大门。
独立病房的设备很好,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的时间仿佛被永远冻结,只有床头的心电监护仪有节奏地运行着,提醒他还活着的事实。
“爸爸。”萧沛轻轻地唤了一声。
厉燃跟着叫:“爸。”
萧沛耳尖红了红,兀自拉开床边的椅子坐好。
萧文栋素来对他严格,而他的天性叛逆,像个弹簧越压越有韧劲。父子俩斗了半辈子,家里就没消停过。
萧沛从没正眼好好看过父亲,似乎在萧文栋倒下之后,他才有机会这样亲昵、长久地凝视父亲的脸。
沉睡中的父亲少了一些威严,多了些难以言明的温和与脆弱。萧沛常常能从父亲的眉眼间看出大哥的影子,想必自己跟父亲也是很像的。
看护萧文栋的人从熟悉的面孔变成了一些新人,萧沛挨个审视过,没发觉异常。都是大哥重新选过的人,必然是稳妥之上再稳妥。
主治医生呈上来的报告也很完善,详细到萧文栋多久翻一次身、多久剪一次指甲。
萧沛:“做得不错,谢谢你们。”
新医生不敢受功,说:“病人刚转院过来,我们哪有做什么,都是前任主治医生留下的记录。”
萧沛看见那病历单子上有几个医生的联合签名,赵续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把病历单默默合上:“我爸爸以后也要劳烦你们照顾了。”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那人见没什么事,便带着手下的护士离开。
他们走后,特遣队的暗哨再次把这里包围,形成了一种内紧外松的看护环境。
厉燃见萧沛有些怔然地在床边上坐着,便说:“爸爸早晚会醒来的。”
萧沛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很快打起精神来的跟萧文栋讲话:“爸爸,最近发生了好多事,从哪里讲起呢?我跟厉燃从水北区回来之后,厉燃被调到学校去……”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积压在心里的压力也随着这种倾诉渐渐消散。
难以想象,这对父子在六年之前,完全是那种相对无话,尴尬沉默的关系。
发生过最热切的交流,就是萧沛惹祸,而萧文栋拿着鞭子在后面追——
满院子都回荡着萧文栋中气十足的吼声:“你给我站住!这是命令!”
萧沛:“我不是你的兵!你少命令我!”
萧文栋:“反了你了!”
一声大过一声的叫骂,间或夹杂着鞭子呼呼抽风的声音,有时候鞭尾扫到萧沛后背上,萧沛立刻就发出一阵惨叫:“杀人啦!谋杀亲子啦!!”
然后,梅思怡准会第一时间冲出来:“别打了别打了!老萧你给我住手!”
萧家的管家严琨也会帮忙上去一起拦,但谁也拦不住萧文栋,更拦不住发疯的萧沛。
萧二公子总能矫健地在小别墅里找到藏身的绝妙地点,让老父亲找无可找。
这时候,厉燃就会优哉游哉的路过,顺口说一句:“萧沛在后院从左往右数第二颗大树上。”
下一刻,被找到的萧沛惨叫声就响彻整个军属院——“啊!厉燃我跟你势不两立!疼疼疼……”
……
过往的日子鸡飞狗跳。
萧沛的愿望第三号是长大,早早地脱离父亲的魔爪;
愿望第二号是能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老父亲从此对自己服老;
愿望第一号,是能够打败厉燃,从此不让老父亲以“你看看隔壁厉燃”这种话为开头教育自己。
如今想来,那样鲜活嘈杂的过往,反而才是最宝贵且平静的日子。
萧沛现在很想告诉老父亲:你看呀,隔壁家那么优秀的厉燃,最后还不是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划掉)……可惜,父亲再也不能给他回应了。
萧沛甩掉这种消极的想法,努力让自己相信父亲终有一天会好起来。
他仍旧不停说着:“现在我可出息了,九类十八种军部的人都来挖我,大哥还偷偷让我跟他签入军申请……”
厉燃也一直在听,听到这里,他问:“你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