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寒松了手, 淡声道:“公主回去吧,让陛下看到,奴便是罪加一等, 万死难赎。”
公主爬到床沿坐下, 床很高,公主两腿够不着地, 垂着难受,干脆往里挪了挪,趺坐在梁寒身边。
“放心,爹爹和阿娘都睡下了, 除了绿袖姐姐, 没人知道我来这儿。”
公主在婉妃面前假装睡下,待婉妃离开之后,公主便偷偷跑出去,却发现阿娘拿着药来看望漂亮哥哥。
婉妃一走,公主瞧见四下无人, 便偷偷摸进了梁寒的屋子。
屋里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公主心疼地盯着他后背,眼眶红红的,从春凳上拿起小药瓶,笨拙地打开。
“哥哥,我给你敷药吧。”
梁寒皱起眉,随手将外衫罩在身上, 又覆一层薄被。
公主吃了瘪也不气恼, 小手扒拉开薄被, 又欲褪他外衫, 被梁寒伸手挡住。
“请公主离开。”
他声音很冷, 仿佛冬日冰霜凝结,还带有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在宫外的时候,没有人只当他是个十岁的少年,他就像荒野的荆棘,碰到就是鲜血淋漓,尤其那双冰冷黑沉且具有攻击性的眼睛,连大人都不敢接近和直视。
谁都害怕这样一个危险阴鸷的少年,可公主不怕。
因为公主梦里的哥哥待她很好,会背着她走很远的路,会陪着她一起吃馄饨和糖葫芦,还给她戴好看的小螃蟹簪子。
挡在面前的手很凉,公主顺势握住,软软地哀求道:“哥哥的手好冷,温凝给你捂手好不好?”
温暖柔嫩的掌心包裹着他,梁寒只觉心口一颤,心脏继而像是泡在酸水里,从边缘一直蔓延到内里,一寸寸地软了下去。
梁寒抽回手,缄口不语。
公主便当他答应了,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层染血的薄薄内衫。
少年后背白皙紧实,趴着的姿势凸显出漂亮的骨骼,宛如连绵美丽的高山和丘陵,可纵横交错的棍棒伤痕仿佛经历过一场极其残酷的战争,赤地千里,血流成河。
公主手很笨,向来做不好这些,以往连一只完整的小蝴蝶都绣不出来。
可她知道哥哥的伤口很疼,她只能将动作放得很慢很轻,含着泪用干净的棉巾擦拭伤口的血渍。
梁寒认命地闭着眼,本已打算任由她造作,可后背的疼痛并未加深,倒像是轻风拂过,以轻微的痒代替了钝心的痛。
收起了视觉,听觉就格外灵敏,他听到身边的小姑娘忍着哭泣,可小小的孩子,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鼻子小声地吸气,生怕他听见似的。
背上的血迹擦拭完,公主从药瓶中抠出一点药,方一触碰,后背便钻心得疼,梁寒闷哼一声,被垫连着木板上的草席都死死攥在手中。
公主吓得六神无主:“哥哥,是不是很疼?”
梁寒喘着粗气,冷声道:“公主走吧,奴自己来。”
公主说不走,手里拿着膏药想了想道:“人家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哥哥你忍着点。”
梁寒听完这话已经察觉出不对,下一刻,后背整片火辣辣得灼烧起来,公主挖了大块的膏药往他伤口整个糊住,然后摊饼似的大片推开。
梁寒额头顿时青筋爆出,大颗的汗珠往外冒,口中咬出了血,浑身都在颤抖。
公主瞧他这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慌不择路地说:“痛得快,去得也快,哥哥最坚强,哥哥不哭,温凝给哥哥吹吹就不疼了啊……呼呼……呼呼……”
有别于婉妃的兰花香,公主身上是很自然的果子香,仿佛满嘴的蜜桃囫囵咽下,嘴边还留有残汁,因此呼出来的气息也格外甘甜水润。
少年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背垫,泛白的五指指尖渐渐染上破碎的嫣红色。
包扎又是件麻烦事儿,棉纱布覆上后背的伤口,要从前胸穿过,公主的小拳头攥着纱布,小声说:“哥哥抬抬。”
梁寒屏息一瞬,无奈地支肘起身坐起,可公主胳膊短又粗,即便少年身形清瘦,也环抱不过来,只能挪到前面去将纱布交叠,又挪到后面交叠,如此反反复复,公主累出了一身的汗,终于在少年的后背打了一个结实的蝴蝶结。
公主手笨,看起来像将人五花大绑。
少年面色苍白至透明,仿若公主平日喝水的白玉杯。
额头一层层的冷汗,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在苍冷的鼻尖将落不落,公主抓着衣袖为他拭去。
水汪汪的杏眼望着他,四目相对,呼吸滞住,梁寒率先移开了目光。
公主顺着他身边躺下,继续望着他,问:“哥哥叫祈萧吗?”
梁寒沉默了许久,嗯了一声。
公主又问:“那梁寒是谁?”
梁寒道:“是我在宫外的名字。”
公主立刻笑了,露出雪白的贝齿,肉肉的腮帮凹陷进两个漂亮的小梨涡,“我就知道。”
梦境一说毫无根据,梁寒不知道公主从哪听来他的名字,也懒得去问,五岁的孩子解释不清,到最后他反倒成了装神弄鬼之人。
梁寒后脖极痛,很难侧过头去,只好任由公主看着,自己则闭上眼睛。
蓦然被温热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