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步步为营,只有他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从未有过这样被人妥妥拿捏的处境。
她是他唯一的掣肘。
伤不得,碰不得,一碰就要了他的命。
魏国公这招实在是一把利刃戳在他心窝,能听得见流血的声音。
怪他光顾着盯紧五军都督府和国公府,对家中疏于防备,才让人钻了这样的空子。
用她来威胁他,果真是个好主意,那就同归于尽好了!
他闭紧双眼,饮泣吞声。
心口像是浇了火油般往四肢百骸蔓延,所到之处噬肉销骨,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妃梧!妃梧!”
“督主!督主!”
外面人喊了半天,梁寒才听到声音,赶忙大跨步地迈进后院。
妃梧脖子受了伤,整个上半身全是血,躺在地面上奄奄一息,想要出声,喉咙却只能发出低哑的呃呃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二档头扶住她,眼泪都要滴下来,“你想说什么?写在我手上!”
妃梧手抖得厉害,指尖有鲜红的血渍,颤巍巍在他掌心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来。
梁寒咬着牙,凤眸盯紧,脑海中昏昏沉沉,连带着眼前也一片模糊,一时竟无法辨认字迹。
倒是二档头定睛一瞧,激动地喊道:“胡字,是胡字吗?”
妃梧艰难地点了点头。
胡字……胡字代表着什么,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梁寒这时候头脑不清醒,在地面来回走动,思索不出她话中何意,却是二档头脑子一激灵:“是不是胡党?绑走夫人的那伙人和胡党余孽有关?”
妃梧低低呃了一声,二档头领会了意思,抬眸对梁寒道:“恐怕魏国公一直都与胡党有所勾结,暗中支持胡党打压东厂,胡党痛恨您,如今又死得没剩下几人,与他们合作正是冲着您来的。”
梁寒心惊肉跳,拳头都攥出血来。
魏国公打得一手好算盘,利用胡党,恰恰能榨干那群余孽最后一点价值。
那些人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姑娘落入他们之手,必定要吃些苦头。
胡党痛恨宦官专权,打的是替□□道的旗号,行的是蛊惑人心的手段,一群眼高手低空谈误国的鼠辈,却颇为百姓支持。
他们说什么,老百姓便信什么,皇帝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即便心中憎恶,却不能明面上打压。
魏国公料准这一样,就算姑娘有什么损失,老百姓的唾沫也喷不到他国公爷脸上,骂的还是他这个奸宦。
倘若他落了圈套,为了姑娘的安危,保魏国公一条命,势必又会与皇帝生了嫌隙。
这形势,怎么看都对他不利。
只可惜魏国公算漏了一样——见喜是公主,是先帝之女,是忠臣顾淮之后。
胡党对外讲究声张正义,最是抬举鼓吹忠臣良将,就算再痛恨他这个阉人,也断不敢对公主下手。
头脑慢慢清醒下来,才想通这一层。
他苦笑了声,这一日真是心神俱乱,手足无措。摊上她的事儿,就算给他九个脑袋恐怕也要缠在一处,不够用了。
二档头开头提醒道:“督主,眼下该当如何?”
梁寒长叹一声,望着檐下的滴水,目光慢慢坚定,嗓音也恢复了往日的寒厉:“魏国公在朝中提拔的那群亲信,一概打入诏狱,严加审问。另外,调齐三千厂卫,全城搜捕,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务必寻到公主的下落。”
二档头讶异了一瞬:“公主?”
……
这是太后殡天后的头一天上朝。
梁寒换一身齐整煊赫的官袍,在百官身前昂首站定,口中落下的每一个字有极重的分量。
沈思厚被带上朝堂,亲口供出当年韩敞让他模仿顾淮笔迹、假传诏令的真相,此为人证。
失踪多年的兵部印信,实则为魏国公私藏,意图谋反,此为物证。
十多年前的顾淮谋反案一朝沉冤昭雪,顿时引发满堂哗然。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顾昭仪当年竟在冷宫诞下一女,那孩子如今还活在世上,有信物蝴蝶玉佩和司苑局掌使王伦作证,人证物证俱全,直指永宁宫的一名宫女。
而流落民间多年的公主,竟被魏国公伙同胡党绑架,至今下落不明,对此,朝堂之上一时群情激愤,议论纷纷。
顾淮一案的证据,赵熠早已在私下与梁寒交涉,他并不意外。
可见喜是顾昭仪的女儿,这一点却着实令人震惊,赵熠愕然的神情丝毫不亚于堂下群臣。
梁寒口风极紧,瞒着连他也不肯说,如今冷不丁来这一出,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关乎皇家血脉的大事,梁寒不可能作伪。
他是谨慎人,不等太后魏国公一党彻底失势,他不会将此等大事公之于众。
赵熠能明白,他想借此昭告天下,尤其是告知胡党,他们与魏国公密谋绑走的姑娘是顾淮的亲外孙女,更是流落在外的公主。
他们若敢伤她一根头发,那便是伙同罪臣绑架当朝公主,是犯上作乱的重罪!
如此一来,胡党自然不敢乱来。
当然,对此事最为震惊的莫过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