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自有坤宁宫的规矩,本宫还未查清事实,掌印便要骑到本宫头上来了?”
梁寒并不反驳,只是冷眼瞧着地上那几具尸体,神态自若,“盗窃该罚,诬陷他人该罚,滥用私刑更该罚,咱家就当是替娘娘杀鸡儆猴,清理门户了。”
他又俯身从血淋淋的断手边将那颗珍珠捡起,唇角一抹讥笑,“这珠子是咱家拿来送人的,不想竟险些被坤宁宫扣下。娘娘若是缺珍珠,提督府多得很,娘娘着人去说一声便是,咱家必定双手奉上。只是这颗,不行。”
这话一出,皇后更是颜面尽失,脸色一阵青白。
梁寒转头一抬眼,瞧见自家的小丫头呆愣愣地站在他身后,吓得久久不能回神儿。
没出息。
他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儿,沾染鲜血的手指贴在她唇边,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间流淌,印在她贝齿之间。
浓郁的血腥味儿在口中蔓延,见喜哆哆嗦嗦地抬起头。
老祖宗一双凤眸笑得光芒四?散,“尝尝,仇人的血是不是很甜?”
脑中“嗡”地一声,见喜两眼一翻,登时撅了过去。
梁寒:“……”
*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外头阳光大好,绯红色的帷幔被银钩归置于床侧,鼻尖淡淡的檀香拂过,被窝里暖烘烘的,身下的床垫绵软极了,比置身云端还要舒服些。
见喜缓缓睁开眼,抬头望着天花愣神片刻。
这儿不是颐华殿,也不是永宁宫?
脑海中倏忽铺开一片腥红的血海,她立刻回忆起那日在坤宁宫的场景。
苏锦被厂督砍
白菜似的一刀砍下了两只手,在坤宁宫外对她拳打脚踢的四?个宫娥死于厂督的绣春刀下,无一幸免……
她想起自己被拖到庑房里,那些人打了她,还用那种细细长长的银针扎她,扎得她浑身肌骨剧痛,眼泪花在眼眶里乱跳,她们还要将她狠狠饿上两天再投井。
她挣扎不脱,原本想等夜深人静之时偷偷解了绳子逃出去——小时候被舅舅卖人,都是大半夜的时候逃出来的。
可苏锦不知从哪寻来的粗绳,将她的手反剪在背后,紧紧绑在一张破床的木架上,她试了试,手腕的皮子都磨破了,死活就是挣不开。
她向来惜命得很,这种情形下也万不肯坐以待毙。
她往四?周扫了扫,瞄上了桌角的那盏红烛,心里盘算着若是一脚蹬过去,将那烛台打翻,熊熊大火燃起来的时候,应该能闹出不小的动静。
只是那样也很容易将自己的性命搭上去,实在不大值当。
红烛明暗交替的光影里,她迎光流泪的老毛病又犯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她想到了老祖宗,不知道他瞧她不见了,会不会找过来?
可是宫里没有人看到她去了哪,开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被坤宁宫的人带了过来,厂督又在保和殿的大宴,忙得脚不沾地,想来是在伺候陛下和应付番邦使节,说不准还有使臣进献美人给他暖被窝……
厂督没有她,也能活得威风八面。
哪里就非要来救她呢?
屋里的烛火好刺眼啊,她眼眶酸痛极了,好像身上的针眼儿都没有这样疼。
正闭上眼睛想要睡一觉的时候,屋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暗青色袍服的宫监忙不迭地上来替她松绑,嘴里不住地嘀咕着:“祖宗哟,可算找见您了。”
她眼眶一热,原来厂督真的来找她了。
他还带着手底下上百名内操,那些人个个是冷心冷面的高手,虽是内监,可功夫却深不可测,是宫婢们平常连瞧都不敢正面瞧的人。
她跟着宫监们进了大殿,一眼就看到了身披朱红大氅的厂督,像从天而降的神仙。
她鼻子一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抱抱厂督。
就像每晚抱着他一起睡觉那样,紧紧地抱住他。
她就
是想让那群人瞧瞧,她才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小菜鸡,她是厂督夜夜抱在怀里的小宝贝。
即便厂督日日都咬牙切齿地想要她小命,可那不也没真的杀她么!
她不管。
她身上那么多伤不能白挨,她希望厂督好好惩罚苏锦。
可厂督怎么就……
怎么就直接将人一双手砍下了呢。
她现在一闭上眼,脖子都凉浸浸的。
满脑子都是那双白嫩嫩的纤手闷声落了地,鲜血糊了一地,那手指似乎还颤巍巍地动了动……
前一刻还在对她骂骂咧咧的苏锦死了,那四个欺负了她的宫女也被他一刀抹了脖。
他这是生生将皇后的坤宁宫变成了自己的修罗场么,难不成?单单就为她出口气?
还是,也为了自己东厂提督的颜面?
为了个暖床的玩意儿,在皇后宫中大开杀戒,这是彻底得罪人了。
她将脑袋埋进被窝,长长叹了口气。
以往每天都能听到老祖宗在外杀人放火,可亲眼见到那样血腥的场面还是头一回?,一想到便觉神经剧痛,呼吸停滞,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心口上打磨,每喘一口气都在疼痛。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