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兰被斯芬克斯的一道眼光直接撂倒,他的坐骑也被这道视线所含的威力所慑,瑟瑟发抖,四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斯芬克斯却见法老已经离开,正在向高大金字塔靠近,不再与它对答,顿时双眼一合——
它双眼中的那道光芒随之消失不见了,石像与金字塔周围越来越黯淡的景物迅速融为一体。
索兰奋力从石像面前的柔软地面上一跃而起,愤愤不平地冲着它大喊一声:“斯芬克斯——”
你这势利眼的家伙!
没有动静——
石像没有动作,也不发出声音。
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就像是索兰的梦境一般,在现实中从未真正存在。
索兰咬牙切齿,奋力跺了几脚,又在斯芬克斯石像面前跳了几跳,试图跳到和斯芬克斯双眼平齐的高度,但事实上这只让他看起来很滑稽,像一只跳来跳去的猴子。
终于,索兰不再难为自己,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纵然是为下埃及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只要不是法老,他就根本没有令石像睁开眼的资格。
而这对法老提洛斯来说,这却只是轻描淡写打个招呼的事。
一时间索兰心内微微发寒:法老……在人间行走的神,果然拥有与众不同的位格与力量。
但提洛斯和他索兰一样,也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只是因为投了个好胎,就轻轻松松拥有了一切。索兰回想自己经历了那样凄惨而孤独的童年,又在沙场不要命地征战杀伐那么久,才勉强有了今天的成就——
原本他觉得自己能够带领边境军,从法老手里抢走下埃及的几个诺姆,已经走到人臣中的极致了。可见过斯芬克斯之后,又觉得自己付出良多,却依旧要被“与生俱来”这几个字打倒,实在是心意难平,不甘心。
此刻孟菲斯就在大河的另一侧,距离吉萨也不过七八天的路程。
索兰已经走到这一步,总要保住他已经得到的。他最不愿的,就是自己前功尽弃,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于是大将军压制住心中所有愤愤不平,就像从未见过睁眼的斯芬克斯一样,面部表情一切如常,迈步来到法老提洛斯身旁。
这时夕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以下,夜风在几座大金字塔之间来回鼓荡,风声宛若如泣如诉的歌声。
索兰麾下的士兵早已点燃了松枝火把,这时纵马赶来,将火把送给法老和大将军。
同时有人赶去将索兰的坐骑从斯芬克斯像跟前牵走,那匹原本趾高气扬的盛年公马此刻像是受过一场剧烈的惊吓,浑身都是冷汗,走起路来一步一个响鼻,比营中最老迈的坐骑还慢。
索兰从属下手中接过火把,高举过头顶,一步一步走向法老提洛斯。火光摇曳中,他依稀见到提洛斯立在大金字塔塔基处的一块巨石发呆。
“这,这竟然是……”
索兰凑过去,帮助提洛斯将眼前的景物照亮——
只见那枚巨石上,竟然画了好几个图形。
图形是用尖利的石头在金字塔塔身上画出来的,笔划粗糙,但大略可以看出是画了四个人,两个成年人两个孩子,还有一匹不知是马,还是牛,又或者是骆驼的生物。
画中人物带着坐骑,排成一列,面前是几个尖角,模拟着金字塔的塔尖。
这画面虽然粗糙,但是笔致活泼,从人物和景物中自然而然透出一股灵气。
面对这幅画作,提洛斯的脸孔相当扭曲,而且索兰能够听见他在磨牙。这位法老喃喃地说:“上埃及,上埃及来的人……”
索兰顿时留意到这幅画面的一角画着一朵百合花。
百合花是上埃及的象征,就像纸莎草是下埃及的象征一样。
于是索兰斟酌着开口,猜测道:“这大约是上埃及的人前来朝拜先王的陵寝,在这里画下这个标记,表示他们来过。”
提洛斯却突然暴怒:“上埃及那几个诺姆算什么东西?卑贱的臣子前来参拜先王的时候,竟然还敢在先王的陵寝表面留下印记?”
法老被索兰所胁迫所控制,一直没有失态与怨言,此刻突然见到金字塔上的涂画,却怒不可遏。
索兰听见提洛斯的牢骚,心里却突然开始得意。
——这点印记来自于人,来自于最普通的人。
索兰似乎意识到:纵使是先代法老留下的遗迹,普通人也能够对其施加影响,他们可以在金字塔的基石上随意涂画——这或许意味着神明们留下的力量正在减弱。
长此以往,是否会有一天法老将不再成其为“神”,而是由像他索兰这样的普通人,来掌控这个世界。
索兰低徊不已的心境,瞬时又被大幅提振。
提洛斯对身边大将军的起伏心意似乎丝毫不察,此刻紧紧咬着牙道:“王发誓,王要追查到底,在先王陵寝上随意图画的人必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索兰在一旁幽幽泼了一陶罐凉水:“您还是等回到孟菲斯,完成对各位神明的祭祀之后,再追究这件事吧。”
提洛斯顿时无语。
法老回到孟菲斯向各位神明祭祀,是出于索兰的要求,这中典礼将着坐实边境军对下埃及那几个